猫蛋这几天想法子赶快把发洪水的事和他们说了,好把洪水过后饥荒来临要吃的给弄好,她们家门口的那片自留地,种的东西不多,也就几根葱,萝卜,白菜啥的,撑死就能腌两小罐子菜。
“中,再酒糟点鸭蛋,反正咱这下有钱了,下晌就让你爷去镇上南边的张村买点,她们那个大队养的鸭子,下的蛋大。”
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公社下达的意思,每家每户只能养两只鸡,一只猪,多了就是走资本道路,但大队可以集体养点东西。
就像张村的大队养的是鸭子,双水村第二大队养的是羊,过年了,拿着介绍信,把羊拉到肉联厂,得来的钱按工分和村民们分。
张村的鸭蛋一直都是卖给县城里的供销社,可供销社要不了那么多,一直放着都放臭了,所以会偷偷的卖给周边的几个村庄,不需要鸭蛋票,有的时候,积攒的多了,那价格比供销社的还低一点哪。
也没有人举报他们投机倒把啥的,因为每个大队都有点这个啥,这关系的是集体的利益,队里的人都能得实惠,所以不会有人干那傻事。
但自留地就不一样了,分给你的自留地是多少就是多少,如果敢多种,不仅揪了你的菜,还要给你扣一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
严重的还要被扭送到公社台子上挨批斗。
啃完红薯后,周文就跟着王翠芬来到门口的那片自留地里拔萝卜,刘小娥拿着两块糕去隔壁的齐婶子家了,她和周老二不在家这两天,家里的猪和鸡都是她帮着给喂的。
齐婶子得了两块糕,那嘴笑的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这城里的糕,做的精致,在这个穷乡僻壤里,稀罕的不得了,齐婶子的孙女铜花想碰碰,就被齐婶子给打红了手。
“昨个晚上,恁娘都给俺拿来了一个白面包的肉包子,今个你又送来两块这样的好东西,我就给恁喂了两天猪,可值不当嘞……”
“婶子,你快拿着吧,让你操了两天心。”
任齐婶子怎么拉,刘小娥还是没留下说话,家里一堆事要忙和哪。
她和老二走的急,这两天不仅劳齐婶子帮忙喂猪,就连猪草都是人家去割的,刘小娥和王翠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那肉包子是刘盼娣包的,压根不是啥韭菜馅的,瞧瞧,多好的人啊……
“奶,这个是啥啊?”
刘小娥走了后,铜花眼巴巴的看着那两块被她奶用手绢仔细包好,藏起来的糕,那可真白啊,白的比她家过年吃的白面还要白,闻着还甜香甜香的,上面印着好看的图样。
“你个死丫头片子,还不去割猪草,就知道眼馋这点东西,等你爹回来,看我让他咋收拾你。”
齐婶子把孙女赶出去后,把孙子叫到屋里,把藏在柜子里的糕,小心翼翼的给他掰了一小块。
“好吃不,豆儿?”
“我还想吃……”
齐婶子的孙子吃完后,双眼放光,扒拉着他奶,一个劲的喊着还要吃,可齐婶子说啥也不给他吃了,
“这好东西,咋能一次给吃完啊,那两块都是你嘞,没人和你抢,奶都给放着哪,更何况昨个晚上才吃了肉包子。”
昨个晚上那个肉包子,被齐婶子分成了好几份,家里人总算是沾了肉腥了。
齐婶子自己的那份没舍得吃,也给了孙子豆儿。
王翠芬这进城一次,可真没白去,昨个那包包子的面,用的都是白面,连点粗粮都没掺,那肉啊,是真香……周老大真是在城里有大出息了。
连这肉包子都能随便吃,还带回来那样的糕,城里的日子咋这么美啊。
齐婶子羡慕的不行,羡慕王翠芬有这样的好命,把儿子养的这样有能耐,以后能享上儿子的福了。
王翠芬要是能听到她心里想的这些,非要吐几口唾沫。
还享福,享个屁福,那个就是个白眼狼。
自打昨个回来,王翠芬一直没和人说那个白眼狼的事,主要是不想让人看她的笑话,让她们那些人得意。
那个白眼狼最好是在城里混得好,要是混不下去了,想回来,哼,到时候她要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有多孝顺,多不是个东西。
即使想回来,家里也没他的地了。
张铜花背着篓子,路过周家门口的时候,正看到那个猫蛋在拔葱,而那个刚刚去她家送完糕的婶子在帮她编辫子,她又有新头绳了,还有新做的衣裳……
张铜花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蓝裤子,还有她脚上挤脚的已经毛边的红布鞋,她穿的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显得不咋新了。
当周文抬起头看向张铜花的时候,只能看到她那用根红头绳乱糟糟的扎在了一块枯黄蓬乱的头发,还有那个硕大的篓子。
在山上割猪草的张铜花满脑子都是穿着好衣裳,被周家人疼着的猫蛋,那个小蛾婶给她编辫子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柔,她娘就没给她编过,也不给她做新衣裳穿。
那个周家的猫蛋整天不用割猪草,啥活也不用干,听说原本是去城里上学的,不知道咋又回来了……张铜花从小到大最羡慕的就是猫蛋。
她和她明明都是女娃,她竟然还能上学?
能在家里吃肉包子,吃糕……张铜花一直都不愿意搭理那个猫蛋,就是因为这,凭啥她能过的这样好?
要是她能当小蛾婶子的闺女,是不是也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啊?
猫蛋她奶,她爷都对她那么好,不像她的奶,整天就知道疼她兄弟,一点都不疼她。
这种想法在张铜花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是以前有次齐婶子在饭桌上开玩笑,说要把她送给隔壁那个生不出娃的刘小娥当闺女,自打以后,张铜花就记在了心里。
她脸上充斥着嫉妒和不甘,愤恨的把一把猪草死死的按在了那个比她两个身子还要大的篓子里。
还没到中午,周老二就吊儿郎当的扛着铲子回来了,一回来,就连忙把大门给关上了。
“快,快,快。”
他丢下铲子,弯着腰,扯着衣裳,从里面掉出几条还在到处乱爬的泥鳅。
周文连忙拿着棍,把那些长泥鳅往她婶子端的盆子里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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