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合衣睡在床下的小榻上,翻来覆去像烙煎饼死活睡不着,好容易有了点睡意,半梦半醒,我听见房门嘎吱一声,有人从外面轻轻地走了进来。
我瞬间惊醒,喝道:“谁?!”
白实甫进门的时候绝不会这么蹑手蹑脚,我识得他的脚步声。
白实甫哪会晓得心疼人、迁就人?
他多半都是喝的大醉酩酊,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进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辱骂责怪我怎么还不上前帮忙,心情更不好的时候上手打骂也是常有。
那人关上门,皎洁的月光顺着窗棂照亮他的小半张脸,他轻轻地笑,声音轻柔如一阵夜风:“姐姐别来无恙。”
我是熟悉这张脸的,门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还在举办这人的接风洗尘宴。
“你你你——”我“你”了半天,多余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
“姐姐。”他亲昵地叫我,正如小时候那样。
我痴长了他足有一岁。白玉宣长相随了他那早死的妈,小时候长的跟个白玉团子似的,玲珑的眼,秀气的眉,嫣红的唇,还未长开就可见未来俊俏面容。
他以前冲我这样唤“姐姐”,我定是把持不住,要把他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我抱着被子,警惕地看着他。
白玉宣出国了三年,回来穿着西装衬衫,一派洋人模样,甚至还戴上了一副精致的金边眼镜,掩去了那一双潋滟风艳的眼眸。
“你回来了。”我憋了半天,还是沉不住气,开口说道。
气氛实在尴尬。白玉宣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我不说话,他原来是不爱笑的,这留洋一趟变化可真大。
我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毛骨悚然,幸好我一向和衣而眠,被子裹着,倒也没露出什么不该露的东西来。
“弟……”我本来打算叫他“弟弟”,但这个称呼像是毛刺球,我笨嘴拙舌竟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最后还是凭着习惯唤他的名,“玉宣,”我干巴巴地提醒他,“我嫁人了。”
“哦,”白玉宣点点头,姿态闲适地找了个板凳坐下,撑着下巴看着我,“我知道你嫁人了。”
“姐姐嫁给了我哥哥。”他拉长尾音,“所以呢?”
所以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进出我的房间,对我再行那种孟浪之举。
但我涨红着脸,什么也没说出来。
白玉宣这人着实恶劣,他一句话就将我死死钉在了原地。
“嫂嫂。”他笑道,声线低沉悦耳,“是我的问题,我忘了现在应该叫你——”
“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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