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长风果然如书中所写,灵力暴走失控,岛上飞沙走石、昏天黑地,他身上长合的旧伤全部崩裂,那三个追魂箭所留的洞伤更是可怕,血涌如泉,谁也劝不听。他不理伤处,任它们流血,就这样流了一路,回到血煞宫开棺,温祝余的尸身已如他所料一般,只剩下一捧余灰。三日以后,他终于从墓室出来,眼睛里却好像从此多了一层阴冷的翳。
他把那棵火璃树从灭妖谷移栽了回来,周围布了阵,谁也没办法近前,闲时他偶尔会立在树下几个时辰,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重建六界秩序后,虽然不是他们的本意,但诸界便理所当然地将他们视作炙手可热的新神。依霜做主命血煞宫上下不得私受诸界供奉,违者当诛,包括夜非白跟胡涂涂,可在一件事上却还是留下了口子——复生之法。留下了这个口子,没少给他们惹来麻烦,真真假假,各怀鬼胎之人络绎不绝,有人探出了这复生之法是为何人求,于是假温祝余又开始像雨后春笋一样各处冒头。
枯禅岛后,他们实则都已不信世上还有方法复生温祝余,只剩牧长风仍不愿死心,记起温祝余曾说,自己另有来处,便又开始尝试破出六界,去找他的“来处”。他们不敢让他知道这些假温祝余,恐他如今心性难料,怫然一怒,造下杀业,只好亲自去把“温祝余”一一会过,打过的假够凑出好几台三一五晚会,好在大多没造成什么损失。只有聚魂阵那次他们集体失智,差点酿成了大祸。
温涯听得呼吸困难,心脏难受,桌上的菜按菜单一样一样地走,他却一口未动,听到此处,又问:“后来呢?”
San偏过头看了一眼夜非白,安慰一般地朝他轻轻笑了笑,“后来就找到了过来的办法,我们就大家一起过来了。”
刚刚吃完了自己的羊肚菌,正伸长手把夜非白的那份往自己这边弄的胡涂涂赞同道:“对,对,就像男生都喜欢手拉手一起上厕所,反正你知道的嘛,我们干啥都爱扎堆。哎老温,虽然是草,但味道还成,你吃两口啊——”
温涯点头,没有再问。
这故事乍听很完整,可却在许多要紧的地方都含糊了过去。比如为什么牧野会失忆,可他们三个,却又什么都记得;比如为什么斐姝明明也出现在了方才的故事里,且与他们感情笃厚,但是却没有同他们一同来此;又比如来到此间的方法究竟是什么,他们来此,将来该怎么回去?温涯心中明白,他们不讲,必定是有意隐瞒,他即便是逼问,也什么都问不出,便索性不多问,他可以等时间来给他答案。
还有一个是他们回答不了的,便是长风究竟因何对他如此执着?他只道自己前生一厢情愿,而长风对他并无情愫,二人一生也不曾逾矩分毫。可偏偏他死以后,他却又如此煎熬自苦,经年累月也不能放下。
他想不懂,可是答案于他好像又不算很重要。他们已经蹉跎了太多光阴,他不想再浪费一刻了。
这一餐饭吃完,胡涂涂一边继续干甜点,一边伤感地感叹说:“下次见面就是带着老牧了吧,然后你俩订婚,结婚,孩子满月酒,成年人的世界注定只有渐行渐远,大家一点都不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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