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不再理会士兵们的反应,径直离开了。
玉泉街口,一位身穿劲装,高高束发的女子牵着一匹马远远驻立,正好围观了全程的她抬了抬下巴,对跟来的下属道:“奇了,陇西营那藏污纳垢的地界居然能出这么个人才,赵阳要是不作死的话也许还有得点救。”
跟上来的下属也是位女子,同样劲装束发装扮,闻言望了眼宁长风走来的方向,递上一个信封道:“盛京来的信,容大人还托人带了口信。”
说着附耳上前,低低说了几句。
女子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接着慢慢笑开,明艳的眉眼扎人得紧,她把信纸一收,喜上眉梢。
“真是万年铁树开了花,我还当他心中只有仇恨,冷不丁连夫郎都娶了……还这般放心不下殷殷叮嘱,弄得我都好奇了。”
“走,咱们去陇西营做客去。”
第48章
夜色渐黑,擂场内却灯火通明。
军鞭甩在皮肉上的声音令观刑的士兵一阵胆寒,和宁长风一起受刑的那位刘都头甚至都跪不住,被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架着,后背血肉模糊一片。
待二十鞭打完,人已是半昏迷状态。
“入刑室,反省三日。”
北昭国刑律甚严,其中尤以鞭刑为重,多采用铁制硬鞭,一鞭下去伤筋动骨,若再残忍些,则在鞭身上浇筑寸许长的铁钉,不消二十鞭,受刑人就会遍体鳞伤,内血不断。
此次滋事斗殴算不得大罪,因此并未请出那骇人的刑具来,饶是如此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最后那刘都头是被抬走的。
林为眼眶通红地站在正在上药的宁长风旁边,垂着头不敢看他:“我以后再也不冲动行事了。”
宁长风赤着上身,后背的血迹已经被粗略清理,露出发白外翻的皮肉,他接过林子荣手上的药膏,随手拿了衣服站起来道:“得去刑室了,晚些他们该找过来了。”
林为抬起眼皮想看他一眼,又飞快垂了下来,表情愧疚。
他虽是个冲动莽撞的性子,可平素有林子荣管着,没捅过大的篓子,自然也想不到会有人替他收拾烂摊子。
当下看宁长风伤成这样,心里很不好过。
宁长风却什么都别说,掀开帐帘走出去,立刻外头一叠的人声叫他:“旗长。”
“我没事,都回去睡觉。”
刑室位于整个大营的西北角,是一处低洼地,被辟做了灰坑,里头怄着营里的厨余垃圾,远远地便能闻见臭气熏天,每每轮值到这里的守卫都叫苦不迭。
“啪嗒。”一声落锁,守卫呵斥几句便捂着鼻子匆匆走了。
不理会隔着一个牢房咒骂不断的刘都头,宁长风盘坐在角落里调理内息,异能运转周身,所过之处将伤口一一修复,如果此时有人盯着他的后背看就会发现有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穿行在他的伤处,那些狰狞的裂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新的血肉……
一炷香后,宁长风穿上了衣服。
这时,他才发现隔壁牢房似乎很久没动静了。
那姓刘的都头背对着他蜷缩在地上,瞧着像是昏过去了。
四周灯火幽微,轮值的守卫不知躲哪儿偷懒去了,一缕莹绿色的光钻进锁孔里,打开了刑室的铁锁。
宁长风走进去,扛起了刘都头。
*
夜过三更,主将账内难得灯火通明。
赵阳望了望外头黑沉沉的天色,转头僵着副笑脸对客座上的女子道:“戚将军,您看天已这么晚了,不如先在营中休息一宿,军资的事儿明日再商量?”
戚芷,白日青川城所见那位束发女子,闻言立刻道:“那不成!士兵们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一批御寒衣物,今儿若是带不走,我可没脸回去。”
又听那戚芷说道:“话说回来,赵将军神勇无双,自掌领陇西营以来无一败绩,这羌族人遇着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有多远跑多远,实在令人佩服——不像我,在边境吃了十几年的黄沙,羌族人反倒和我杠上了似的,每年一到了冬天就得来上几回……”
她嘴上说着奉承的话,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明艳的五官无端令人觉得凌厉。
赵阳有些遭不住,忙扯了个谎出来营帐透气。
半晌,他招来身边一个亲近的副官,低声问:“营中还有多少御寒衣物?”
那副官为难地比了个数字:“上月才送过去一批,如今……一百件不到。”
赵阳脸一黑,望着营帐内坐着的身影啐了一口:“这讨债鬼,怪不得总惹圣上不快。”
早年先帝在时,便十分不喜这位女将军,便提拔了作为亲信的赵阳做陇西营主将,陇州一应军中物资调度均由他经手,自打他一来,戚芷平白无故矮了人半级,起先也鸣不平过,后来倒是学聪明了,每至岁末便上门讨要,真个将没脸没皮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被缠得没法,每年都打发她点完事。
可今年不一样,他为着扶助圣上登基答应了羌人不少条件,如今是一点都拿不出了。
帐内,戚芷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匕首,余光瞥到映在帐前两道走来走去的影子,低低冷笑一声。
赵阳这个酒囊饭袋哪懂什么行军打仗,靠着朝中赵家那一套媚上欺下的本事居然也能混成驻边大将,自打他调过来后,朝中拨来的军资就一次都没有按时足量发下来的。
可怜军中士兵苦熬一个又一个冬天,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
与这些性命比起来,她的脸面算什么?
月移星落,帐外的影子逐渐散了,竟是丢下戚芷一人独坐至天明。
“看来短时间要不到了,你去青川城等着,我到处转转。”戚芷对副官说,起身伸了伸腰,掀开帘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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