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他用厌胜诅咒他侄子呢?算不算情有可原?”杨广咄咄质问道:“你最疼爱的三个孙子,假如给暕儿咒死了,你能不能原谅他?”
“这---”萧珻一时答不上来,寻思了片刻,才幽幽反问道:“昭儿去了三年多了,皇上为何一直不立暕儿为太子?”
“朕怎能立暕儿为太子?怎能放心未来把大隋江山交给他?”杨广冷冷哼道。
“皇上这样说,对暕儿并不公平。”萧珻为次子打抱不平说道:“暕儿是被小人带上了岔路,可是,他本性并不坏,头脑也很聪明,他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别的不说,就说大业元年腊月,暕儿为皇上诱捕婤儿,把婤儿带回了江都行宫。那就足以见得,暕儿有多么孝顺皇上。他服从皇上的旨意,不惜放弃了他自己喜欢的姑娘。”
“那算是他立功一件,可是,朕已经晋封了他,也给他增加了四千户食邑,作为奖励了。”杨广平静回应道:“况且,朕等于也给了他一个女人。两三年前,大姐曾说要进献一名姓柳的美女。当时朕认为,后宫妃嬪够多了,就未予答覆;不料暕儿一旦听说了,马上把柳氏接去了齐王府。事后,大姐稟告了朕,而朕不追究,也就是看在暕儿把婤儿交给朕的份上,当作还给他一个女人。”
“问题是,婤儿并不是一般女人。”萧珻苦笑道:“坦白说,婤儿虽然长得很像宣华夫人,但是姿色其实比宣华夫人略逊一筹,而且稚气未脱,臣妾看不出她有多么迷人。不过,她对男人显然是有一套。皇上有了她,别的妃嬪好像都可有可无了。皇上怎知,暕儿不也把婤儿当作最特别的一个,不是别的女人所能取代呢?”
“你别把暕儿形容得那么痴心吧!”杨广反驳道:“他根本乱搞女人!早些年,他时常让乔令则那个小人帮他搜罗民女,后来更不像话,就连他亡妻的姐姐也搞上了!”
“据臣妾所知,暕儿跟元家媳妇来往,都是大业二年以后的事情。”萧珻澄清道:“在皇上决定要纳婤儿之前,暕儿想娶婤儿作续弦那段时间,他都很规矩,以前骚扰民女那些荒唐行为都收敛了。因此,臣妾本来很赞成暕儿娶婤儿。后来,暕儿把婤儿献给皇上以后,臣妾劝他另找续弦对象,他竟然回说,他只要纳妾就好,不想再有个正妻来管他了。臣妾猜想,他其实是忘不了婤儿。”
“你的意思是说,暕儿如今不肯续弦,都是因为朕把婤儿抢走了,而且,假设朕当初让暕儿如愿,让婤儿成为他的继室,就不会有元家媳妇那件丑事了,对不对?”杨广以微慍的口气问道:“换句话说,那件丑事可以算是朕间接造成的,朕也难辞其咎,对不对?”
“臣妾不敢!”萧珻低下头,谦恭回道。
“好了!”杨广喟叹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就法外施恩,让暕儿官居原职。不过,等我们回到洛阳,他进宫请安的时候,你得要替朕好好把他教训一顿,叫他下不为例!朕恐怕自己看到他就有气,只有烦劳你了。”
“是!臣妾谨遵圣旨!”萧珻连忙恭顺表示服从。
爱子心切的萧珻达到了目的,但她心口仍像堵了一块铅,十分鬱闷。她暗想:暕儿的太子梦,这下子是完全泡汤了!能够保住性命,甚至也没丢官,已属非常难得了。从今以后,就只怕皇帝会容易猜忌暕儿,暕儿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萧珻一方面为暕儿的前途操心,另一方面也感叹:自己之所以能说服皇帝对暕儿从轻发落,主要是靠提起了暕儿献出陈婤那件往事,才打动了皇帝!由此可见,陈婤在皇帝心目中有多么重要了。
陈婤究竟是凭什么迷住了皇帝?萧珻颇感纳闷,却无心深究。萧珻只庆幸,陈婤最近第二度患上了月经病,依照御医的说法,很难恢復生育能力,那就不会生出皇子来,也就不会威胁到昭儿的儿子们了。昭儿的三个儿子将来长大了,其中一个应可成为皇太孙
当萧珻为三个孙子的未来盘算时,陈婤回顾西域之行,感慨良多。最难忘的是,皇上救了婤儿一命!那一夜风雪交加,要不是皇上整夜抱着婤儿,又一直揉捏婤儿的手脚,当时婤儿经血阻滞,恐怕会比乐平长公主更快冻死
陈婤在大斗拔谷受冻而下不来的经血,到了平地才终于下来了,可是流量不正常,点滴淋漓,拖延了半个多月。所幸陈婤一点也不为再度患上月经病而烦恼。
自从第一次月经病之后,陈婤每个月来潮的经血就变得比较少,从五天的流量变成三到四天,但并未少到无法受孕。因此,陈婤为了避免在伴随圣驾的旅途中怀孕,每次出发前,都把一颗麝香丸塞入肚脐,取其长达一个月经週期的药效,而这次西巡早知会为时半年,还多带了五颗备用。
这种做法,杨广也很赞同。甚至在洛阳或大兴的皇宫中,陈婤不用麝香丸时,杨广往往及时撤退,从不射在里面。那是由于杨广打算时常出巡,而陈婤若是有孕就得留在皇宫养胎。杨广每次远行都想要有婤儿随驾,就宁愿不要她被胎儿牵绊。反正婤儿年纪轻轻,不用急着生育。
问题是,陈婤第二次月经病过后,再来潮的经血更少了,流量仅有一两天,几乎像她姑姑当年了。御医判断,那是子宫在大斗拔谷那一夜受了冻伤,所留下的后遗症。
倘若这后遗症长期不癒,陈婤认为自己不会太遗憾,因为,后宫之中能给皇帝生孩子的女人太多了,不差婤儿一个。既然皇帝要婤儿,是要来作宣华夫人的替身,而宣华夫人不育,那么,如果婤儿也不能生,皇帝想必不会介意。
在生育方面,陈婤只为皇帝考虑,倒是不想为自己生个孩子。毕竟陈婤还年轻,养儿防老未免太遥远了。何况,陈婤听说过,萧皇后的堂妹萧嬪为了防老而想生男孩,结果却在生下小皇子时难產去世,那实在使得陈婤视生產为畏途。
陈婤反而不怕将来身为无子妃嬪,皇帝崩逝后得要在仙都宫守灵终身。仙都宫她早就陪姑姑住过了一个多月,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只是冷清一些而已,倒是最适合读书、写作。
就人生七十古来稀的观点来推算,健壮而有可能长寿的皇帝距离虚岁七十还有三十一年。三十馀年后,婤儿要是得去住仙都宫,那就在寂静之中,写下这些年陪伴皇上巡游的种种阅歷好了
当陈婤这般默默思量着,她倏忽感到内心绞痛了起来,再也无法继续设想下去!于是,她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己对皇上的依恋已深入骨髓,根本无法想像未来没有他的日子!
虽然杨广曾在生死关头说过不能没有婤儿,陈婤却认为:那是因为,皇上已经痛失最爱的宣华夫人,才不能连宣华夫人的替身也失去,所以,皇上真正不能没有的,还是宣华夫人的替身,并非婤儿本身。不过,陈婤丝毫不计较。正值綺年的陈婤满怀浪漫的幻想与理想,一心一意,但愿把一生无私奉献给救过自己一命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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