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斯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父亲的怀中。
父亲穿好了衣服,呼吸深而悠长,像在沉眠,科斯莫刚醒来还有些迷糊,他喊着:「爸爸?」
躺在父亲怀中的感觉很好,科斯莫一瞬间觉得像在梦里,可真实的感觉又告诉他并不是,他依恋的躺在父亲怀中,虽然看不见,可靠在他胸前,听着他鼓动的心跳,那份感觉真实且美好,他轻轻的蹭了蹭父亲的胸口,轻的彷彿鸽子的羽毛落在一地落叶上。
一开始他担心父亲被吵醒、这样他就得面对他了。十三岁的他可还没想到怎么解释自己刚刚一串行为,可尤里西斯睡得很熟,科斯莫又喊了几声还用力蹭了几下,但尤里西斯依旧像被睡眠的女神给掳获般,最后他放弃的从父亲怀中鑽了出来,他看向时间,已经十点了。
「喔……惨了。」科斯莫想起他今天有一堂课在九点,虽然是网路课程,但是他并没有设定让电脑主动录下来,而且这门课程老师喜欢跟学生互动。
「算了,翘掉就翘掉吧。」烦恼不过三十秒,功课还算不错,一直以来也都乖乖上课的他并不引以为意,而且课业上的烦恼在此刻比不上生理的需求,他饿了。
他想父亲晚些醒来,也该饿了,便走出房门,命令起机器人做事,而且他想起他的菜园该去浇水跟看看了,虽然有机器人很方便,但科斯莫喜欢接触泥土,他总觉得自己亲手照顾的菜更加美味──忙碌是遗忘的开始,还未搞懂自己感情的科斯莫一旦忙起来,很快的就忘了早上那些事情──或者说他也不是忘了,只是没有适当的时机提起,而随后醒来的尤里西斯也没有提起。
尤里西斯对待他一如从前那样,科斯莫对他也是,父是父,子是子,没什么好改变的。
当然,还是有些的。
例如尤里西斯突然变成一个好父亲起来。
慢慢的,渐进的,尤里西斯笨拙又有些可笑的开始对科斯莫亲暱起来,彷彿按照教学手册一般的,他当起一个比从前称职些的父亲,例如他开始关心科斯莫的功课──但老实说这毋须担心,科斯莫实在是一个过于成熟乖巧的孩子,而且虽然头脑没全遗传到尤里西斯,可也比其他孩子聪明多了。
例如他开始注意科斯莫的饮食──这点科斯莫再爱他的父亲也得抗议:「爸爸,我从不挑食的,反倒是你,红萝卜、青椒、甜椒、芹菜、黄瓜还有许多你都不喜欢吃。科学家难道不知道养生吗?东方人传来的那套对身体可是很好的。喔,好吧,虽然你透明了但我知道你摇头了。」
例如他开始关心科斯莫的兴趣──注意起这点让尤里西斯觉得他的男孩真是可爱,科斯莫居然喜欢园艺,尤里西斯一开始以为他是因为这个居所的空地太大才搞起那些菜啊还是什么樱桃跟葡萄起来,结果科斯莫是真的喜欢。
「这些小东西比人类可爱多了。」,他的小科斯莫,他的男孩脸上沾着泥土,一脸严肃的说着这种不适合他年纪的话,让尤里西斯是又心疼又怜爱。
尤里西斯发现他决定好好当个父亲是件正确的决定,因为在此时,他才知道他的男孩是多么的好。
而科斯莫也有了转变──例如他比以前更爱撒娇。
他够聪明,少年可以察觉到父亲比以前关心他,例如他不会再一整天窝在他的房间里、研究室中,不会要儿子出声他才有一两句话,现在的尤里西斯会三不五时问着科斯莫在哪,会主动跟他谈天,虽然父亲的开头总是有些不知所云、笨拙,可科斯莫可以感受得到他的真诚还有爱。
科斯莫喜欢这样,内心几乎是溢满喜悦的喜欢着。
他本就对父亲充满了敬意与爱,而一直以来有些疏离冷漠的父亲在此时贴近他起来,任何一个十三岁的男孩都会高兴的,何况是科斯莫。
所以科斯莫纵容自己变成一个幼稚的男孩,他整天喊着父亲,三不五时就仰起脸去吻那个透明父亲的脸,甚至好几次因为没抓准距离差点吻到尤里西斯的嘴,可尤里西斯从没说过什么,他甚至宠溺的回吻着他的男孩的脸,或是额头,父亲的回应让科斯莫更为欣喜。他甚至夜晚挤去跟父亲睡在同一张床,尤里西斯一开始似乎想拒绝,但最后还是纵容的掀开了他的被单,而科斯莫发出的欢呼足以吓醒夜间安睡的玫瑰。
他们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改变了。
这对父子该察觉到他们自己本身变化的。
但,眾人所知的,恋爱总让人变傻。不管是天才,或是少年。
所以这对父子,全然不知他们其实跟一般情侣没什么两样了,只是每日愉快的过着生活。
***
不过尤里西斯并不是那么简单成为一个“真正的、称职的父亲”的。
那天清晨,其实科斯莫醒的时候,他也醒过来了,可他也尚在混乱中,睡了一场回笼觉并不有助于思绪的釐清。他装睡着,感受着他的男孩在他怀中蹭着,喊着他,那时候尤里西斯觉得自己的心奇异的发烫着,那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清楚的悸动。
那瞬间尤里西斯承认,他真的很想抱紧他的孩子,吻着他,不是额头也不是脸颊,而是他鲜红如刚收成樱桃的唇。
但他是个父亲,还是科斯莫的父亲,所以他不该如此。最后他只能压抑着自己,装着没那回事,装着他还在睡着一般,感受着他孩子在他胸前的捣蛋。
等科斯莫一离开,尤里西斯就衝去了他的书房。
尤里西斯打开那个他可以不碰就不碰的通讯器──还真是感谢前人的发明,现在的通讯器都附带了视讯功能,要找个没视讯功能的还不一定能用,而且这些东西清楚的连毛孔都可以看见,变成透明的他根本不想要让人看见他,所以除非必要,他是能不使用就不使用,况且他需要这个通讯器,需要它来联络朋友,尤里西斯是有朋友的,还不少,从前的他当然会十分乐意与朋友联络,但透明的他大多数时候是不愿的。
当然他要动手改造这项功能也是可以,只是他嫌麻烦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尤里西斯拨通了电话,不到两秒,对方就接了起来。
「喔!我的上帝!是尤里西斯!天啊,真的是那个透明的尤里西斯!吆呼?你真的在吗?透明的尤里西斯?因为你变透明了所以我看不到你了!出个声吧!尤里西斯!」视讯一开啟就是个衬衫沾着咖啡渍,眼镜戴歪一边,鬍子留得让孩子看了会大哭的巨大壮汉,对方太巨大了,巨大到把萤幕都佔满了3/4。
「杜鲁,够了。」尤里西斯头痛的要对方住嘴──杜鲁是他的朋友没错,从他十二岁上大学时就认识对方,杜鲁是个比普通人聪明一点的傢伙,那年他二十岁,在学校是个风云人物,见到如彗星降落学校的尤里西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硬是跟他当起朋友来。那时的他就长得如此巨大,而且个性跟现在一样,夸张、嬉闹、让人头疼,可其实是个好傢伙,也有着许多朋友,也一直以来是尤里西斯忠诚的朋友。
但尤里西斯若非需要,真的很不喜欢在他现在还是透明时找对方,谁叫杜鲁太喜欢调笑他了。
杜鲁总是把尤里西斯当弟弟,当孩子,更也喜欢用言语捉弄他,从以前就是这样,现在依旧,尤里西斯想过,这男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喔,好吧,小宝宝尤里西斯,怎么了?你上次连络我可是三个月前了,那次还是叫我帮你找个什么螺丝还是器材的,现在又怎么了呢?叫我找个把你可以变回不透明的东西吗?这样可有些难了!」杜鲁笑着问,他知道尤里西斯不喜欢这个玩笑,但他还是喜欢对他开。
尤里西斯头很痛,他讨厌那个暱称,可杜鲁却总喜欢这样叫他。而尤里西斯知道,让对方闭嘴、不开这些玩笑最好的办法,就是理也不要理。
「我是要来问你……如何当个父亲的。」尤里西斯静了很久,久到杜鲁都去换了件衬衫。
他一边换还一边喊:「一看到你的来电我就衝过来接电话了!看看,都是你害的,害我还翻了咖啡,喔,我的衬衫,露西会揍我的,她一定会很生气的说,亲爱的!我天天在洗你那些女儿儿子的衣服了!何必多你一件!不过尤里西斯你知道的,她根本不用洗啊,都是洗衣机在洗,可她总爱唸我,女人为什么会这样呢?婚姻真是让人不明白啊,我可爱的露西婚前真是个小甜心,可婚后就是个小毒药了,喔,所以尤里西斯你到底是要干吗?」
杜鲁自言自语的太开心了,开心到他还没听到尤里西斯的话。
直到尤里西斯又再说了一次。
杜鲁愣了愣:「蛤,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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