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向初晴提分手,已经过了一週。
这段时间姚致然与她没有任何联络,初晴也没有主动来电或信息,为的就是留给对方足够的空间思考。他们约定以十天为期,十天后若姚致然仍执意分手,初晴也答应了会乾脆放手。
姚致然没有告诉初晴,无论是出于衝动或是经过深思,这次他都会完完全全退出她的生命,带着对她的爱恋与不捨,独自在孤寂里活下去。
不这样做,他深怕自己有一天会伤得初晴更深,也致使他所拥有的善良逐渐被怨懟与恨意侵蚀。
他的庭园,注定不能有任何人驻足。
工厂里,机器运转的声音轰隆作响,姚致然轻手轻脚穿梭在其中,记录面板上显示的数值。
这是他最后一天做这份工作了。昨天他已经收到人事调动通知,明天要前往总公司办理手续。
厂长从医院回来后得知视察当天的情况,不但没有责怪他,还替他写信给总公司的管理人员。然而那日的视察长官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硬是将这件事情压到终审,不留转圜的馀地,厂长就是说了再多姚致然的好话也改变不了结局。
这种招数姚致然熟悉的很,仰仗信任或权力暗箭重伤,给他掛上莫须有的罪名,他一个平凡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临近下班,姚致然收拾好东西背上行囊,走出办公室。站在门口,他抬头环视了工厂一圈,平素嘈杂的机器运作声在耳膜上鼓噪,此刻反而让他的心情平復下来。
在外人眼里看来辛苦且没什么前途的工作,弥补了他残缺不全的家庭印象,厂长和同事们像他的兄弟姊妹,张开双手迎接没有一技之长的他,指导并支持他工作。这次出了殴打长官的事,没有一个人怪罪他,连当下不在的厂长也无条件相信他。
离开这里本身,比失去工作还让他更加不捨。
「致然。」
不知何时,厂长与同事们都围到了他的身边。
厂长拍拍他的肩,满脸歉意,「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您别这么说,事情责任在我,您已经尽力帮助我了。而且我才应该向大家说对不起,不仅没能确实传达我们人力不足的状况,反而给长官留下了坏印象。」
「那不是你的错。那天你和那个长官的对话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是他先出言不逊的。」一位男同事大声地说。
旁边的人纷纷对这番话表示附和,那位男同事似乎怕姚致然尷尬,又接着嘻笑道:「而且你还算手下留情了,要是我就会揍到他连这个门都走出不去。」
好几个人忍不住拍手叫好。姚致然见他们如此支持自己,心里满是感谢,眼眶不禁微微发酸,低头吸了吸鼻子抑制想哭的衝动。
「好了,你们都还没长大吗?这般胡闹。」厂长笑骂道,躁动在几声爽朗的大笑后缓了下去。转向姚致然,拉起他的手,厂长继续未完的话:「孩子,我没有什么好和你说的,你一直都很努力,相信在哪里都可以做得很好,希望下次你可以遇到好的上司。」
厂长眼角的笑纹与满头灰发,令姚致然想起了不苟言笑,却在住院后经常对他微笑的外公。以前他没去细想,如今突然明白过来,外公的笑,是为了让亲眼看见亲人倒下的他安心。
抿了抿颤抖的唇,心口胀得发疼,满腔情绪似是随时要挣脱束缚,突围而出,但他还是努力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
「嗯,我会的。」
「唉,你就是太紧绷了,过了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我不知道你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你不需要这样战战兢兢,拿出自信来,你是个很棒的孩子,我和这帮弟兄有目共睹。」
粗糙的指腹揉着姚致然的手背,温和化开他压抑的心情,字字句句带着肯定,坚定却又柔软地落在心里,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破堤而出。
「但是不管你去到哪里,这里都是你的家,累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是……」
眉头紧锁在一块儿,姚致然一面答一面弓起身子,厂长顺势将哭得像个孩子的他拥住,双手耐心地抚着他的背。
走出工厂的大门前,他驻足回望,共事多年的人们就站在那里朝他挥手,大喊着保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意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转过身,深深的一鞠躬,算是对这些伙伴的感谢与道别。
夕暉残照,点亮了他眼角的光芒。
离开工厂的事情,姚致然还没和包括父母在内的任何人提过,也尚未着手寻找下一份工作,他想休息一阵子,用自己这几年存下来的钱四处去看看。
这个想法,他打算在跨年夜后再告诉父母,至于初晴……届时,他们也没有任何关係了,所以不论是工作还是要去旅行的事,他都没打算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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