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幢小楼果然如中午那个伙计所说, 十分的清幽静谧。晚上屋里灭了灯,漆黑一片,外面到了宵禁的时辰也早已经没了叫卖声。承晚合衣躺在床上, 眼睛愣愣的看着床榻顶上青绿色的帷幔, 偶尔有几声虫鸣声落进她的耳朵里。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打更的梆子声传进来,已经三更了。承晚还是睡意全无, 轻轻地翻了个身, 面朝着外面侧躺。眼前依旧是青绿色的帷幔, 将这张床榻遮挡的严严实实。
“还没睡?”苍濬轻轻的声音从帷幔外面响起。他应该也是翻了个身,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来。
承晚没想到他也没睡,微微一愣然后应了一声:“睡不着。”她又试探着问道:“是不是睡在地上不舒服?”
苍濬轻笑一声:“没有。之前咱们出去行军打仗, 什么地方没睡过觉呢?草地里睡过, 河边的石头滩上睡过,树枝上也睡过。现在虽然是躺在地上, 可底下有软垫, 身上有锦被, 已经很舒坦了。”
这话不假, 苍濬初初任战神那几万年里, 基本上常年在外奔波打仗,揽月宫倒像个摆设。
他年纪轻轻就担此重任, 一方面确实是天帝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另一方面天帝也存了要看玉清府笑话, 给玉清府来个下马威的私心。
苍濬父母双亡, 可以说是被长生大帝一手带大, 再加上他性子好强,人又内敛, 所以从来也不在大帝面前抱怨什么,只闷着头自己耍狠用劲,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降妖除魔上,一心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好证明自己也证明玉清府。
那几万年是真的累啊,打完一场又来一场,连点喘息的时间也没有。一旦有了段还算平和的时间,苍濬又要赶紧操练士兵,自己还得趁着空档修炼法力,哪还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全靠心里憋着一口气。若非如此,只怕早就被累垮了。
“晚晚,那几万年让你受委屈了。”他声音低低的,如沙粒般摩挲进承晚的耳中。
承晚仰卧在床上,将手垫在脑后,释然的笑了笑:“嗐,现在想想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但是那几万年间我确实觉得很委屈,很不公,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真心待你,你都像个冰块一样。一开始做天将时因为我修为不精,受伤是家常便饭,但我咬着牙不吭声,其实心里难过的要死。可是如今要我再回想当年那些岁月,其实也觉不着委屈了。一来做那些选择都是我自愿,若是时光倒流回到当年我觉得我可能还会再做一次同样的选择,所以也没什么好委屈的。二来,若是没有那些年的历练,只怕我现在还是成日无所事事,贪玩享乐。”
过了良久,苍濬轻轻问她:“晚晚,我究竟有哪里好,能让你当年如此待我。”
他自嘲的笑了笑:“说句实话,其实我看得很清楚,如今九重天上众人佩服我敬仰我,无非是因为我如今的身份。将这些身份地位套在另一个人身上,他们又会一窝蜂地围到那人身边。那些俏丽的仙娥也不过是一群只在盛名时慕名而来的俗人,他们看到的都是外在的地位和身份,而不是我这个人。但你不一样,晚晚,在我还是那个身无长物、家破人亡的普通人时你便用一颗真心待我。这十万年间我始终想不明白,你如此高贵美好,我又何德何能配得到你的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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