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运忽地停了,眼神飘得老远。
高瞻:“说起来?”
孙福运回过神,胡乱薅了一把头发:“说起来,她和她哥还是婳娘叫人从一堆圆木里刨出来的,那天雨下得大,人们都在给自己家绑绳子盖毛毡,还是婳娘发现了岐家的屋垮了,喊人来刨。一家人被刨出来的时候,大人已经没气了,都浮在水面上了,怀里抱着两个娃儿。”
“没人发现岐家屋子倒了?”
“这我不清楚,我屋在镇子东边,岐家在镇子西,隔得远。”孙福运深深吐了一口气,一股霉烟味儿,“按说她家周围也有三四家吧,但那天雨下得大,镇上也乱,说不清楚,现在时间过太久了更说不清楚……”
孙福运垂下眼,嘴巴一翕一翕的,把几片叶子翻来倒去的嚼,嚼到没味了也舍不得吐。
“不过被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听说那天听到小丫头啊啊地叫,就是叫救命那种,只不过不会喊救命只能啊啊地叫,叫得特别响……”
高瞻骤然睁大了眼睛:“后来呢?”
“没有后来,一个传言而已,没头没尾,有人说岐羽把嗓子叫坏了,有人说她叫了好久也没人来救就不说话了……不过这个传言没传多久,自从婳娘养了那俩兄妹,大家就不说了,要不是你忽然问起来我都忘了,估计镇上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只当她从不说话。”
孙福运打了个哈欠,双手抻到脑后:“反正这镇子一下雨就没好事,”他吐了烟叶子,拿脚蹍碎了,“要不然婆……婳娘也不会火祭了这么多年。”
高瞻心沉甸甸的,他驻岛三年,没少听孙福运骂婳娘,听他这么说,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翌日清晨,孙福运捡了几捆干柴,准备添点篝火,经过凤柔家时往里头多看了两眼,凤柔从山上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整天也没见出来。
他踮着脚,刚往凤柔屋里瞅,就看见凤柔从镇子口走来,心里头一惊:这丫头什么时候出去的?!再看她提着一篮子松菌,刚摘的,还沾着露水,才松了一口气。
“你不在屋里休息,起来做什么?”
“找吃的。”凤柔绕过孙福运,径自走到篝火前,把松菌倒进盆里。孙福运看她头发乱蓬蓬的,整张脸像糊了一层泥,衣服还是上山那套,心想这丫头怕是在外面捡了一夜,便抓过她的篮子:“你一个人女人在这儿忙活什么?回屋睡觉去。”
他本来好心劝凤柔去休息,反倒不知道哪里惹怒了她。凤柔倏地甩手,气呼呼地站起来:“女人怎么不能忙活!生火烧饭不是女人的事吗?!”
凤柔嗓门大,声音又尖,一吵就跟炸了炮仗一样,帐篷里响起不满的呼噜声,孙福运无端地头疼,安抚道:“行了行了,小声点,你来就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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