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来个随那妇人等几沿青石板道往宅院里走,进了垂花门,转过屏风,是三间厅房,已整齐搁着绣棚、绷凳、搁手板,剪刀、绣花针、绷线及各色绣线等,应有尽有,十分齐全。那妇人让她们各自寻位坐定,铜炉里点起安息香,给一柱香的时辰,做出一幅绣品来。
一众晓得时辰吃紧,连忙调整绣棚,穿针引线,略思忖便动手,皆是平日绣惯的,花鸟树禽、山水亭榭说来就来,不多时,那麻利的绣娘,红牡丹花儿就展了瓣数。
潘莺坐第一位,她也不忙,慢慢穿着绷线,还没决定绣什么,十来人只取三四个,若绣得大同小异没个新颖别致,胜面儿就不大。
那妇人恰站在她跟前,线香滴垂下烟灰来,看着空空的绣棚,不由微蹙起眉。
忽听得一阵脚足响动,有人踩踏跺往厅房来,那妇人不敢怠慢,连忙迎上俯身见礼。
潘莺悄悄斜眼睃去,却是个身穿绯色朝服的男子,胸前补子绣锦鸡,腰束花犀革带,是个秩品二品的官儿,他身型高大,气势凛冽,只窥得侧颜,黑眸高鼻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颌,容颜很是清隽,她暗忖竟然认得,正是在扬州知府时,有过照面的吏部尚书龚如清,想来也回了京城。他前世里是常燕熹的死对头,两人朝堂争斗半生,直至常燕熹带罪发配烟障之地,后来她就死了。
龚如清余光瞟那一错不错盯着他的少妇,不动声色听着管事禀话:“老夫人意思,宫里若要赐婚可没个准日子,说来就来,不妨招些绣娘把嫁衣及其它先缝制起来,免得真到节骨眼时,又手忙脚乱的从这些绣娘中再择出三四位”
龚如清颌首,摆手不再听,再暗瞅那少妇的绣棚上空空如也,其他人皆已绣了大片,不禁笑了笑,一径朝厅后的正房大院去了。
潘莺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一缕风吹得他袍袂掀起,衣袖鼓荡,天是釉青色,树木凋零,他像行走于三途忘川,令人有种恍若隔世的虚芜感觉。
她忽然有了主意,垂颈抬手,飞针走线起来。
龚如清进房给老夫人问安,三妹妹龚文君恰也在。
老夫人对儿孙辈是非常客气的,命丫鬟搬来椅子让坐,又斟来热滚滚的茶,方问他:“听闻常燕熹已返京,今朝堂之上可有照面?”
龚如清“嗯”了一声,老夫人又问:“皇上没提指婚的事么?”看他的神情叹了口气。
龚文君撇起嘴:“我还不愿嫁呢!”
龚如清吃口茶,看着她戏谑:“你都十八年纪,早就该嫁出门,若再过两年,纵是想嫁都难了。”
龚文君道:“我的哥哥,你还是自顾着罢,泥佛劝土佛,你也没成个家,还有脸皮说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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