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彰则显得平静许多。
“当年成州饥荒,也未见官府关照过,大难临头,也只能各自逃荒。我爹当年离家后,至今音讯全无。当时他说,是要去洛阳,可现在洛阳都沦陷了,我爹当年就算未死,如今恐怕也性命难保。我只希望他是为保大唐而死的,至少那样,都还是死得其所的……”
“诶……”
李慕云轻叹一声,久久未再开口。
入夜,二人在远离人群的灌木旁燃起了篝火。即便是休息,胡九彰也不敢将自己身上的行李完全卸下来,他右手时常搭到刀柄上,吃饭时更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哪怕是有人往他们这边多看了一眼,他都必然报以眼色。
“老胡……你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咱们都已经这样小心了,你好歹也歇歇吧。”
“诶,没事!你要是累了就先睡。”胡九彰摇了摇手,特地提高音量,来让自己精神些,“我做这些事都做惯了,再走个两三天,也就到地方了,到时候再好好歇歇。”
“但……你身体吃得消吗?”
隔着篝火,李慕云眼光止不住往胡九彰脸上打量。老胡那张脸,本来就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而带着几分苍凉味道。但好在他人生得端正,不说如何英俊,但站在人丛中,也总能叫人留下印象。以往,正是胡九彰那一双鹰眼最为灵动,眼神所到之处,总有着几分飒爽味道。
但这时的胡九彰,却好像在这几天之内突然就变老了。火光下,他眼窝下的凹痕愈发鲜明,那张不加修饰的脸上,也蔓着灰土,抬手一抹就是一道灰印子,火光映衬下,就好像皱纹似的。
他的眼睛也要睁不开了,可每次那双眼就要闭上时,他又会忽的皱紧了眉头,直到在眉心间压出一个川字,才又幽幽睁开眼,顾不上打哈欠,就警惕的四处张望。
李慕云从未见过这样的胡九彰。倘若每晚守夜的是他,恐怕他这破烂身子,第一晚就撑不住了,更妄论要背着那五六十斤重的行李,在白日里赶路。就是铁打的人,在这种高强度的消耗下,也要吃不消的。
“没事!就这几天了,我还撑得住。这些人啊……你不提防着点,肯定是不行的。你根本想象不到,这些人会为了一口饭而做出什么事来。”
“能做出什么来啊?”
胡九彰为了缓解李慕云的情绪,还挤出一脸的微笑,但李慕云越是看着他笑,心里反而越是难受。
“我看他们都瘦骨嶙峋的,还拖家带口。你便睡上一会儿,我守着,倘若我困了,再换你来守,不也是可以的嘛。”
“诶,你不懂。”
对上李慕云那忧心忡忡的神情,胡九彰直是摇手。
“现在他们不敢过来抢东西,是因为我身上带着刀。一旦我睡了,那群人保不准会一拥而上,倘若只是抢东西,那倒还好。我就怕他们伤了你,你身子弱,前几天又刚病了一场,我看你这一路下来,脸色都不太好,这好不容易快到潼关了,我不想再出什么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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