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着打工,要赚钱。而且她和母亲的关系,在那段时间几乎恶劣到了极致。
而现在,除了她,并没有人可以去照顾母亲了。
林轻语本来就是x市人,在本地上的大学,此时出了校门,不过也就是打了个车就到了医院。
在前台问得房间号后,林轻语犹豫了很久,终于敲响了房间门,推开病房门进去,房间里有三张床,母亲潘娟躺在最里面的病床上,另外一张病床上有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坐着。
林轻语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喊了一句:“妈。”
潘娟立即睁开了眼:“你怎么来了?”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林轻语没有管,是旁边的女子提醒了一句:“给你妈妈把床摇起来吧。”
于是林轻语才去搭了一把手:“医院给我打电话了。”
潘娟坐了起来,一点也没责怪她刚才的疏忽,抓着他的手就开始问:“哎呀,这有没有耽误你学习啊,你下午的课呢?我这小伤呢,哪用得着把你叫来,明天我就能下床回家了。”
林轻语感受着潘娟掌心的温暖,默了许久,到底是坐了下来:“正好中午休息。”
“哦。”潘娟应了一句,又开始忙不迭的问起她在学校里的情况,问及上个周末为什么没有回家,问及她下周回家想吃什么。
就在这絮絮叨叨的声音中,林轻语忽然想起之前在高二的时候。
有一次弟弟林斌闯了祸,学校要开除他,那已经是家里为弟弟找的第三个高中了,再被开除x市怕是没有学校再敢收林斌。潘娟在学校里一通好求,花了不少钱,学校才勉强让林斌留校观察。
处理完这事,潘娟被累得住进了医院。
读大一的林轻语晚上拖着林斌去了医院,林斌认了错,潘娟就原谅了他,然后让林轻语留下来照顾自己。
照顾潘娟一两天没事,可是天天这样,就耽误了林轻语的学业,正好周五的时候,林轻语的比赛正是决赛,她急着要去参加,而潘娟的身体要复检,潘娟让她留下,林轻语不肯,于是母女俩就有了争执。
林轻语觉得很没道理:“让林斌请假来照顾你一天又不是不可以!”
而潘娟则愤怒非常:“你这个女孩怎么一点都不懂事!我好不容易才让学校不开除你弟弟,现在他在学校上课,能随便请假吗!你那个什么比赛,和你的成绩又没有关系,每天就知道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一个女孩这么争强好胜,有什么好!以后你不还是要嫁人生子吗,养得一身犟脾气,不准去!”
林轻语只觉十分委屈,可是看到护士来让潘娟去复查,林轻语又觉得,不论怎样都是自己的妈妈,要让她一怒之下丢下潘娟,跑去参加比赛,她还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她只好给学院打了电话,一遍又一遍给辅导员道歉,那是她代表他们学院在学校参加的一场演讲赛,之前经过了层层选拔,她在学院里脱颖而出,被委以重任,而她到了紧要关头却……
最后,学院让她将她的演讲稿发送给了备用的选手。这件事才得以解决。
然而其实这件事远没有解决,尤其是在后来,林轻语知道,那个备用选手是李思荷,并且李思荷还用她的演讲稿拿到了学校第一的时候,她就更加遗憾。到大三与李思荷闹翻之后,那个拱手让给李思荷的第一名更成了她阴暗心理中的鱼刺,一想起来就后悔,愤怒,还有委屈。
因母亲而起的委屈。
过去的一切犹在眼前,此时潘娟的每一言一词,甚至是停顿时在林轻语脑海当中打下的标点符号,都让林轻语无法控制的对比。
由着潘娟说了很久,林轻语打断了她:“妈。”
潘娟立即停下了言语:“怎么了?”
林轻语沉默了很久,久到潘娟都以为她不会说话了的时候,林轻语道:“如果我是个女孩,你还会让我不管你,自己回去读书吗。”
潘娟听了这话,愣了很久,然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你是男是女,妈妈都一样喜欢啊。”
林轻语听了这话,却觉得心头凉意渗人。
“不过男孩子确实要比女孩子更努力些才行,女孩以后照顾家庭就行了,你可是要负担家庭和工作两样的。”
林轻语拉扯着嘴角笑了笑:“嗯,好,那我就回学校去上课了。”
说完,她没再留在病房里一分钟,迈腿就出了病房。她没去管母亲惊讶的目光,也没去管旁边女孩投来的注视,她只是大步的走了出去,然后在医院的走廊里深深呼吸。
她很早以前开始,就想自己有一天如果能变成一个男孩就好了,而现在当她梦想成真的时候,她却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始终放不开身为女孩的那个自己。
还是会替那个自己感到委屈,不甘,愤怒,挣扎还有……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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