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见她出现,也愣了愣,“云阳县主?”
秦缨快速看了一眼谢星阑,上前道:“这是要带走阿月的遗物?”
阿素点点头,眉眼哀戚道:“今日为公主设灵祭祀,她来大周带的东西不多,这些都要用作陪葬。”
秦缨看向房内:“全都搬完了?”
阿素摇头,“还有入宫这几日的赏赐与礼物,我们不打算搬走。”
秦缨便道:“可能带我看看?”
阿素虽不解,但对秦缨尚有好印象,便令其他人在外等候,自己带着秦缨入了屋子,“这些东西,都是娘娘们赏赐的,还有五殿下送的小玩意,大多是大周的机巧之物,都在这里了,我们一件也没多拿,稍后请宫人们帮忙退还吧。”
阿素说的认真,秦缨也翻看起案上摆出来的泥塑人偶,待阿素说完,她放下人偶道:“我可能问你几句阿月之事?”
阿素一愣,这才明白秦缨为何要看赏赐。
她眼底闪过一抹怯色,显是得了交代不敢多言。
秦缨低声道:“你我虽异族,但在找害阿月的凶手之事上,我们想的是一样的,昨夜抓到的那位崔世子,在此之前,与你家公主可私下说过话?你觉得他是真凶吗?”
阿素抿了抿唇,迅速红了眼眶,她摇头,又极低声道:“那位崔大人,与公主从未私见过,我、我是想不通他为何害公主的。”
见她愿意回答,秦缨顿生希望,“那入内宫住着之后,阿月可有何异常?”
阿素哀声道:“公主刚入宫那日,陛下不许她出门,公主很是生气,第二日晚间,才派人来解了禁足,倒也没什么异常,公主对内宫前朝很是好奇,时常出去走动,便是公主遇害的花房,也是我们去过的。”
“后来公主听闻大周有什么朝会,还大清早去偷看朝会,但我们身份特殊,自然是近不了大殿的,再后来……公主便不高兴了。”
阿素眉眼间浮起两分疑惑,“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何,公主起初喜欢大周,是想留下的,后来又不愿留了,大抵逛完了内宫,觉得此处像牢笼一般,没什么意思,她越来越焦躁,就在上次陪太后听戏文那日,她去了未央池。”
秦缨意外,“未央池?”
阿素点头,“是,当时傍晚时分,公主像憋狠了,说想回南诏,要去找两位殿下,虽不知到底说了什么,但多半是吵架了,公主当时气冲冲出来,眼睛都是红的,回来后,晚上连觉也睡不着,第二日,又去了未央池,也不知说了什么,还是不甚愉快,第三日公主再去了一次,皆是一日比一日不快。”
听戏文那日秦缨也在,后来还与阿依月生了争执,阿依月口口声声想回南诏,她彼时便想到她意已绝,不会留在大周。
等等,戏文……
秦缨心底一动,忙问:“是不是她想回南诏,而你们殿下不愿她回去?”
那戏文讲的是男女相爱却不能相守,后双双殉情,若阿依月是听了戏文引得心境大乱,那会否是与蒙礼有关?
阿素摇头,“我不知道,殿下们与公主说话,总会屏退左右,且、且我便是知道,那些话也不能告诉县主。”
她如此更显真切,秦缨道:“我明白你的立场,绝不逼你,若非阿月死的不明不白,我也不找你问这些,免得连累你。”
她又快速问:“那除了去未央池,这几日阿依月都见过什么人?”
阿素松了口气,亦对秦缨多了两分信任,仔细回忆道:“宫里太后和各位娘娘都见过,见得最多的便是五殿下,他几乎日日都来,公主看他热络,便也与他说说话,夜宴前日五殿下还来过。”
秦缨忙问:“说了什么?”
阿素回忆道:“五殿下给公主带了几本话本,都是公主没看过的,但公主兴致缺缺,只在暖阁与五殿下坐了片刻……”
说至此,阿素看向空落落的暖阁坐榻,倏地哽咽起来,“那日公主就坐在那里,五殿下走后,她好似失了魂儿一般。直至晚膳时分,才恢复了几分生气,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我本以为,她是不生两位殿下的气了,可没想到,第二日公主便……”
阿素抹了一把眼角,“怎么也想不到公主会出事,公主自小打猎习武,南诏的男子都不是她对手,这宫里都是娇生惯养的贵主,又有谁能要公主性命?那位崔大人与公主也无冤无仇,公主应该听王爷的话,她不该来大周的,真的不该来。”
秦缨疑惑道,“阿月的父亲不想让她来大周?”
“不错,为此公主还与王爷大吵过两架,王爷宠爱公主,公主又是个执拗刚烈的性子,她想做的事谁也没法阻止,国君都不能,王爷没法子,只好让她来了。”
“那便意味着,并未说让她留在大周了?”
阿素迟疑一瞬,“王爷自然是舍不得公主的,是公主心心念念想见识大周风物,大抵是学了太多周人的诗赋,心怀憧憬,启程之时,连国君都没说要联姻,后来到了京城是公主自己想留下,但不知怎么又变了心思,公主的心意我们也捉摸不透。”
秦缨心底古怪更甚,“既然一开始没有联姻的打算,阿月只是因大周风物,便忽然想留在异乡成为皇妃?”
阿素眼神闪了闪,垂下脑袋道:“公主的心思我们也不明白,除了侍候公主,别的我们什么都不知。”
阿素自然不可能知无不言,秦缨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伺候阿月多少年了?”
阿素抬头,“两年。”
秦缨意外,“才两年?”
二人说了太久,阿素怯怯地看向窗户,“有年岁更长的侍婢,只是此番未来,县主,我得回去了,我说的已经够多了……”
秦缨心底疑问太多,但也不愿让阿素受罚,自是应好。
二人出上房,阿素招呼一声,带着南诏侍从鱼贯离去,谢星阑则与一个内侍站在檐下,此刻他令内侍退下,上前问:“如何?”
秦缨凝重道:“说南诏一开始并无联姻之意,连阿月跟来,也是她自己想来大周,说她学了太多周人诗文,十分向往大周,此外,这一次跟着阿月来的,不是伺候她多年的侍婢,那些年长的,都被留在了南诏。”
谢星阑讶然:“只因诗文向往,便能离开父母故国,离开中意之人,这绝无可能,阿依月虽不算城府万钧,但绝不可能如此天真草率,而侍婢……按理如此远行,应该带最亲信,最周到的侍女才是。”
替罪困局未解,又一谜团盘桓在二人心头,秦缨甚至隐隐觉得,阿依月来大周的缘故,极有可能与这命案关系重大,但此刻线索纷杂,她根本理不出头绪。
她又道:“侍女还说她在内宫憋闷,在你回城那日,忽然便不愿留在大周了,还回未央池数次,与施罗蒙礼二人闹得很不愉快,且每日都要去未央池一次,一次比一次不高兴,除了施罗与蒙礼,这几日见得多的只有五殿下。”
谢星阑拧了拧眉峰:“适才问了内侍,内侍也说这几日阿依月常站在廊下发怔,情绪看着极差,而五殿下每日都要来,夜宴前日也来过。”
秦缨朝外走了两步,想体会阿依月站在廊下的心境,她先看了看灰扑扑的天穹,正要转眸之时,目光忽然一停,这永元殿廊檐之下,竟也挂着不少冰凌。
天寒地冻,此处亦烧地龙,雪化后滴水成冰,便生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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