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缨皱了皱眉,移开目光道:“我那日入宫听戏文,戏文讲的,乃是一对相爱不能相守的有情人,后来二人忠贞不渝,殉情明志,我在想,会否婢女所知不全,阿依月来大周,其实是蒙礼的主意,联姻亦是蒙礼提出,而她心中始终记挂蒙礼,起初虽接受了联姻安排,但之后却越想越觉不快,直到那日爆发。”
谢星阑沉思着,“南诏国内未定储君,而南诏国君有三位皇子。”
秦缨便道:“会否是蒙礼为了争储,舍弃了心爱之人?且按婢女和内侍的说法,她这几日也未私见过其他人,与她有约之人,要么是施罗和蒙礼,要么便是五殿下。”
秦缨来回踱步,又蓦地站定道:“但若是蒙礼,崔慕之凭何认罪?最大的可能,还是与五皇子有关,此刻找蒙礼他们,他们也绝不会配合,若去找五殿下,可能见到他?”
谢星阑道:“多半行不通,适才我已问过,德妃称病时,让五殿下也住进了长信宫中,说他也受了惊吓,还请了御医开安神汤,此去她们定闭门不见。”
秦缨听得气闷,扫了眼高高的宫墙,也觉憋屈的紧。
再想到清晨天牢中崔慕之冥顽不化的样子,她愤然道:“这便是皇室王侯之家吗?无罪者豁出性命替罪,而嫌疑之人分明在跟前,却问都问不得!是非曲直,王法公义,皆是说给皇城之外的黎民百姓听得!”
深宫内苑耳目众多,也只有当着谢星阑,她才敢如此妄言,谢星阑近前半步,语带安抚道,“也并非毫无办法。”
秦缨狐疑看他,谢星阑冷静道:“皇室贵胄以权力与尊荣为重,但也正是这权力尊荣能驱使他们,我们正可借力打力——”
见秦缨未懂,他径直道:“崔慕之不愿五皇子获罪,但总有人与他想的不一样。”
第192章 见鬼
“娘娘, 天牢来消息了……”
永寿宫内,太后靠在西窗旁的贵妃榻上,不远处, 郑皇后眉眼凝重地陪坐,一听苏延庆此言, 顿时站起了身来。
太后暼她一眼,“镇定些。”
郑皇后复又坐定,咬了咬牙道:“您是知道我在急什么。”
太后摇了摇头, 看向苏延庆,“说罢。”
苏延庆走近了些, 低声道:“天牢的人说, 谢大人和县主只进去了一刻钟的时辰, 虽未听清楚说了哪些话, 但可以肯定,崔慕之并未喊冤,也未改口, 仍然认是自己害了阿月公主,不过……那位谢大人和县主,似乎不太高兴, 崔慕之的反应, 似乎与他们预期不同。”
“天牢的人还说,崔慕之昨夜被送进去后, 没有一点儿恐惧惊怕,虽然一夜未睡, 也未用食水, 但也未朝外求援送信,一副甘心伏法的样子。”
郑皇后眉眼间凝重散去, 看向太后道:“母后,这便是说,崔慕之之罪,乃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了?”
太后不答,只问苏延庆,“长清侯府和德妃那边呢?”
苏延庆道:“还是都在告病,五皇子此番又受了惊吓,跟着德妃住着养病呢。”
太后眉头拧了起来,郑皇后也奇怪道:“德妃最是恃宠而骄,那可是她的亲侄子,长清侯府的继承人,她竟不管不问?长清侯昨夜在陛下跟前口口声声喊冤,今日怎也变了?”
太后眯起眸子沉思,片刻问:“秦缨和谢星阑回宫之后做了什么?”
“他们去了永元殿,还遇到了南诏搬遗物的侍婢,谢大人又传了永元殿伺候的侍从,问了阿月公主这几日见了何人,那侍从说,阿月这几日见五殿下最多。”
苏延庆说至此,外头响起脚步声,很快,门口传来邓春明的声音,“娘娘——”
苏延庆看了眼太后,太后点头,他便疾步朝门外去,不过片刻,苏延庆带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脸色进了门,“娘娘,就在一炷香的时辰之前,谢大人和县主派人请五皇子身边的亲随去永元殿了——”
太后眉心猛然一皱,“做什么?”
苏延庆道:“说是阿月公主那边,留下了很多各宫娘娘的赏赐,他们虽不能搜查阿月公主的遗物,但也要清查这些东西,而众多赏赐里,就五殿下送的东西最多。”
郑皇后眼底闪过一丝迷惑,“各宫送的赏赐难道还有问题不成?他们清点这些做什么?”
苏延庆苦笑,“这个老奴便不知了。”
太后眼底波光明灭片刻,忽然道:“去太医院问问,看看给李玥开的什么药,再派人盯着长信宫,打问打问昨夜可有什么异常。”
郑皇后和苏延庆皆是一愣,郑皇后道:“您这是何意?”
太后幽幽道:“事有反常必有妖,哀家想看看崔家的古怪,到底出在何处。”
……
永元殿中,秦缨站在窗前道:“这样便可?”
谢星阑颔首,“崔慕之在宫内杀人,莫说太后与皇后,便是其他宫妃,也必定在暗中留意案件进展,我们一切行动,不出片刻便会传入各处,各宫内各自为政,要探寻宫墙内的风吹草动,她们比我们更擅长。”
秦缨再性灵秀敏,也难习惯这皇权人治的世道,她看向窗外那片狭小的天穹,懊恼道:“没想到如此简单的事,还要用这样的法子。”
谢星阑见惯朝堂内宫的争斗,自当寻常对待,但见秦缨懊恼,他心底也沉重,“内宫有内宫的法则,你直管明察推演,旁的有我,只要不是问罪于陛下,总有法子斡旋。”
秦缨失笑,“这话也敢说?”
见她眉眼晴朗起来,谢星阑胸中顿轻盈三分,正在这时,谢坚从外进来,身后跟了个年轻的小太监,正是李玥身边的近侍宋春。
“公子,县主,人来了,属下去了长信宫求见,德妃娘娘派了他来,说每次五殿下过来,都是他陪同,他什么都知道。”
宋春年不至双十,神容恭谨,行了礼后便站在原地待命,秦缨与谢星阑对视一眼,谢星阑道:“你来看看这些玩意,可曾缺了什么。”
宋春应是,上前两步,从长案看到箱笼,又去翻案旁柜阁,不看不知,这一看,才知道李玥短短数日搜罗了这样多好物送给阿依月。
宫内的珍奇异宝不必说,坊间好玩有趣的物件也应有尽有,仿佛要将阿依月没玩过没见过的好东西都送给她,期间意味,自不必明说。
秦缨微微蹙眉,但若是如此,李玥又怎会害阿依月?
疑问沉在心头,既是做戏,那自要做全套,秦缨上前翻查,又问道:“五殿下受了惊吓,眼下怎样了?”
宋春哀声道:“昨夜里高热梦呓,御医说殿下受惊太过,我们殿下此前对阿月公主十分关切,可没想到她遭了难,殿下实是又悲痛万分,更没想到是世子害了人……”
说着话,宋春目光惊怕地扫了一圈屋子,肩背都紧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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