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已经看见了此行需要探寻的至宝,五六月的棉花还没有成熟,枝丫还是绿色的,将来会吐出白色丝绵的花苞如今还紧闭着,一路挨挨挤挤的在灌木之中,很是可人。
但他们还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塔木的妻子说,这儿的棉花比较零散,要跨过山,到那头去,才有漫山遍野的憨布叠丝。
走的路多了,脚下已沾上泥巴,头也微微发汗,好久,跨过一个小山坡,眼前豁然开朗,那在塔木妻子描述中的山坡方才出现。
密密麻麻的棉花,向阳生长,展现出勃勃生机。
“大人,就是这儿了。”面上有些微红的妇人小心道。
陈延一脚踏入棉花丛中,仔细探查了一下,确定所识不错后,深吸了一口气,此刻,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很多东西。
未经人打理,可以大片生长,生长密度不小,却不见多少弱枝残枝,说明平风县是很适合棉花的生长的。
存活难度不大,扩种的难度应该也不会太大。
还有,这棉花是单单这一座山有,还是没一座山都有?是只有平风县有,还是平光县、其余的县府也有,只是他没有仔细探查?
但无论如何,一条崭新的路,的确铺陈在了眼前。
纺织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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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今夜之后,本来还尚在府城中‘微服私访’的陈延很快亮明了身份,从平风县下发了数道政令。
一,各个县府必须派人到周边山上巡查,是否有‘憨布叠丝’这种作物的存在,如有,要禁止百姓采摘,将它们保护起来。
二则是在平风县成立了一个棉花种植中心,说是种植中心,就跟以前在庄子上研究人肥一样,令周愈然试试看,能不能留下棉的种子,明年开始人为的种植棉花。
周愈然临危领命,很把此事放在心上。
而陈延巡视的速度也变快了,因为,新的要事出现了。
无论棉花移栽、人工种植的结果如何,从目前来看,百理府野生的棉花不会少,等秋季麦收后,棉花就要收获。
想让百姓口中带着诅咒意味的‘憨布叠丝’变成棉布,需要各种工序,他虽然对此有几分了解,但工匠根据他的描述做出纺纱的器具也需要时间。
他得赶紧回府城,让工匠早点开始尝试,这样弄得好的,今年冬天,可以召一大批女工纺纱,提供数以百、千计的工作岗位,明年的百理商号,也能再添几家。
责任满满,动力慢慢,陈延便轻车简行,快速上路了。
人速度一快,面容难免沧桑,好在百理府的县令们都还老实,基本无大错,在相对平坦地区种植的麦苗们也很给力,今年的人口迁徙计划应该已经成功了泰半。
匆匆至六月,陈延终于打道回府了。
此时,府城的桌案上已经堆上了各地关于棉苗的摸排情况。
公文事杂,这件事和木扎也经手过,陈延便把统计的事情丢给了他,自己则去了府内的工匠那儿。
别说,京城来的工匠和陈延言语的适配度还挺高,在听完他的描述之后,很快便起了个纺织机的架子。
老架子的框,织布的效率不怎么高,不过陈延此刻就需要这种架子。
看完工匠那边的事儿,六月又过了几天,又得分神去看看百理府府城旁边的大农庄,看那边的粮食有没有错漏,以及木师爷报告的关于书塾的一系列情况,刘师爷那边的财务支出。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事,弄得陈延三国家门而不入,人又清瘦了不少。
出门一趟,一直忙到六月中下旬,陈延回家后,才有时间和茵茵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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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如墨,百理是个温暖的地方,相对的,夜间的蚊虫也很多。
床边挂着几道纱帐,空气中燃烧着熏香的味道,茵茵的声音懒懒的、带着些喘息,“我们陈大人真是越来越忙了,瘦了这么多。”
“硌人吗?”陈延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欸,人到中年,略有些身不由己了。
年轻的时候他坚持锻炼,脱衣之后还有点显眼的肌肉挂在身上呢。
“倒是不硌。”茵茵呼了口气,翻过身来,夏季的月光与烛火一样明亮,再这样的夜里,她偶尔才会泛出这样的娇意来,“说好五月回来,迟这么久,我都以为你不回来了。”
“你同小月儿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只是路上耽搁了。”
“我倒是听了些消息,相公又在下面发现什么了?”茵茵觉得陈延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脑子里又无限的想法。
“是一种很能赚钱的作物。”夫妻夜话,他语调轻松,茵茵噢了一声,问:“比粉糖更赚?”
“若能量产,达到甜菜种植的规模,非粉糖能比。”要知道,粉糖目前为百理府带来的收益可不少,陈延这话——
让姜茵茵挑起了眉,“看来此次收获的确颇丰。”
“收获是有的,不过也叹,今日归来,女儿都差点不认识我了。”作为一个沐浴在后世育儿理念中长大的人,不能给女儿足够的陪伴,陈延总感觉很愧疚。
在这点上,茵茵比他豁达,“你是一府之长,一府父母官,外出也是为了百姓,并非私心,月儿该理解你,她长大之后会记得的。”
“再说了,你不在的时候,她日日问爹爹,此番认不出你,可能是你跟她一样,晒黑了吧。”小煤球认不出大煤球。
提起黑,陈延也是忍不住叹气,“是啊,她怎么越发的黑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黑便黑了,我看黑的匀称,也不难看。”
“……”
这话说得,竟有越来越精神之像,二人又兴起胡闹了一通,叫水洗去身上的粘腻之后,茵茵想起糖坊里的事,才说起来:“说来夏日快到了。”
夏天一到,制糖的脚步便要停下来的,炎热的季节不便于糖的运输,靠商队把糖运到江南成本太高,只能到隔壁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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