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正当赵顼面露微微喜色时,一旁的高太后轻轻咳了一声,道:“官家,君无戏言。”
福宁殿既是赵顼办公的地点又是他的寝宫,赶巧了,负责押送杨涵瑶的官员差人来禀告天子时,高滔滔正好也在此。
听闻奏报后,心里也不由地发出一丝感佩,感叹杨涵瑶人缘之好。
不过君无戏言,朝廷的法政若朝令夕改,威仪何在?只是民众聚集宣德门为杨涵瑶求情,若不放宽个一二,恐生民变。
“不若游行便免了,杨涵瑶好歹曾经也是一国公主,如今虽为庶民却还有千古文章流传,给些体面,游行可免,但枷号不可免。”
赵顼脸色一下暗了下来,再看其他臣子也在纷纷点头,显然是觉得自己母后这才老成谋国之言。无奈之下,只是点头应允。
天子的旨意很快地到了宣德门外被宣读,可百姓们仍是不满,杨涵瑶见此,便大声喊道:“诸位父老乡亲今日求情之恩染真在此谢过了。恕染真刑具在身无法作揖答谢……只是国朝有法度,染真既有错,受罚也是情理之事。大家还是快快退去吧,天家已开恩,若大家还不走,岂不是要陷染真于不义?天地君亲师,雷霆雨露皆君恩,染真虽无知,可却不是目无君父之人。诸位乡亲父老散去吧,染真在此谢过了。”
“殿下宅心仁厚,可奈何今日遭奸人所害,朗朗乾坤,天理何在?!”一个老汉颤颤巍巍地走向前,手里还捧着一个红薯,上面还沾着泥土,显然是刚从天地里扒出来地。
“老汉在家中听闻殿下被奸人所害,今日要在此受辱,连夜进城,乡亲们吶!咱们做人可得讲讲良心,没有这红薯,没有这玉米,没有殿下的各种奇思妙想,咱们能过上如今这好日子吗?!”
老汉说着将红薯高高举过头顶,两腿一弯,跪下给杨涵瑶磕头,嘴里还大喊道:“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天际,那悬挂在天空的烈日反复都被发自肺腑的喊声所震动,一片乌云飘来,掩去那万丈光芒,可在其中又有几缕阳光透过乌云洋洋洒洒地照射下来,似乎在象征着:即使浮云能暂时遮蔽去光芒,但光芒终将穿透漫长的黑夜,将光明洒向人间。
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杨涵瑶的眼角溢出,滚滚落下,这种感觉就和当日离开琼州时,百姓依依送别时的感觉一样,甚至要更强烈些。
中国的老百姓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朴素,他们或许有自私,有狡诈,但更多地还是质朴。或许他们会为了一斤米粮斤斤计较,可若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也会无私地奉献自己。
“想不到杨染真竟如此得人心,民心可用啊!”在宣德门不远处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吕惠卿带着仆从远远地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冷芒,“绝不能再让她翻身,有她在,这百官之首便怎么也轮不到我……”
心里暗暗想着,慢慢收拢起手中的折扇,转身道:“回府,换身衣裳,我要进宫……”
百姓们听着杨涵瑶的劝告,情绪终于是平静了下来,慢慢退去。但还有不少的人留在原地,许多都是杨涵瑶的学生,他们千里迢迢地从常州赶来就是为了与杨涵瑶共甘共苦。
“弟子服其劳”这个观念在这时代深入人心,先生都在受难了,为弟子者怎可袖手旁观?
方袭阳,胡淑修,方袭慧也不愿离开。福康公主倒想留下来,只是身份在那儿,她不能留下,否则会给杨涵瑶招来更多的是非。
对杨涵瑶传递了一个“撑下去”的眼神后,便三步一回头地离去了。
“你们也回去吧……”杨涵瑶道:“何苦在此与我一同受罪。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书院的将来就拜托诸位了。”
“你这说得什么话?!”方袭阳呸了一口,“不许说不吉利地话!”
说着便站到囚车旁,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可是当年你说得。如今你有难,我等自当与你一起担当。”
“没错!”胡淑修用力地点头,他的丈夫李之仪也道:“若让夫人回去,她也不安心。殿下,不若让我们留下吧。”
“这……”杨涵瑶看向王雱,道:“夫君,你劝劝他们吧……”
王雱摇头,“朋友一片至诚,娘子何苦辜负了这片至诚?不若让我们结伴而行,与你一起站完这三天,以权夫妻之情,挚友之情。”
“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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