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认为家主沉稳持重且沉默寡言,像大山一样给人无比厚重之感呢?
衣衣只觉得自己的心态都要崩掉了,脑中回忆着那几次见面,实在没法说服自己:他与在场这个滔滔不绝,面上笑容灿烂若朝阳的家主是同一个人。
虽然家主的举动实质上并不算太轻浮,但这赞美的词一句接着一句、那脸上洋溢的笑容更是仿佛不要钱一般,是不是有点谄媚了?
不,认真来讲,他神色中无一谄媚,然而那些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感觉舒服,一点不夸张,一点不突兀,在衣衣看来,很像哄孩子。
拿糖衣炮弹使劲砸,直砸得宫柏晕乎乎的,脸上都有了红晕。
所有人都以为是他不好意思了,衣衣亦不例外,其实他只是在纠结,这位爷爷说了这么多,又如此诚恳,我该如何拒绝?拒绝他关于救命之恩的报答。
他目光幽幽瞥向自家亲亲,却见后者神色淡然,在以一种不快但绝对不慢的速度吃着席上的菜肴,仿佛此中有惊世美味,连外界的声息都顾不上了。
然而只有衣衣自己才知道,许是震撼太过,她吃了这这么多,居然愣是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像是世界观于顷刻间崩塌,低下头,把脑袋埋进饭菜里,似乎这样做,就能避过去,然而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念头:人有千面,我所见的应该只是他严肃威严的那一面吧?
只是,她这样问自己,这活泼的一面是不是活泼过头,也话唠过头了?尤其是那赞美之词也渐渐有了甜腻过头的感觉。
一开始还有心思想他词汇量真是丰富,如今越听身上的鸡皮疙瘩却越是如雨后春笋直冒般刷刷直冒出来。
衣衣发现,自己似乎有点不能直视宫家主那张近两百了依然不显老态、只让人觉得这是个帅大叔的脸。
宫欣与之相处比前者还久,此刻却没比之淡定到哪里去。
她印象中的爷爷也有慈爱的一幕,但终归是以威严居多,曾经有很多次,她见到的爷爷都是在那间书房里,总有堆满了一整张桌子的公务需要他处理。
无论是召集入手还是处理家族内务,他的话语总是如斯简洁,单刀直入;他下的每一条命令都切中要害,直指问题核心;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再英明不过的家主形象。
然而今天,一切彻底崩盘。
原来爷爷也是如此长袖善舞、能言善道外加审时度势啊!
真正的家主就应该是这样吧,在任何情境、任何场合下都能迅速找出最适合的应对方式,比如此前,比如现在。
宫欣深吸口气,心说受教了,她的路还长着,她还有那么多不懂。
比如该强硬时要强硬,该软和时也要软和。
能伸亦能屈。
一场宴会在其乐融融中慢慢度过,努力催眠自己的衣衣都不知道赞美之词什么时候停下了。
某一刻,她把自己从菜肴中拔出来,目光无意间瞥过主位,却见宫老夫人在,二长老在,再一看席上,某些有过一面之缘的宫家高层在,但却有一些和宫家主与大长老一样不见了。
她突然看向旁边,宫柏一如自己在安静吃着东西,从不离身的肖峰却不在。
衣衣蒙了一下猜测,应该是就荣老与齐家谈事情去了吧?
果然啊,宴会不止吃吃喝喝这么简单,不过这跟自己没关系,她复又低下头,心说只要宫家仍然能安稳地做那个四大势力之首,现状皆不变,就好了。
逃命,然后重新开始什么的,简直不能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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