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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认为当格物致知,物为何物?物乃百姓,乃天下万民,明晓万民之痛,方能治国平天下。”
“万民之痛何在?在无粮,在失地,此乃天下之困。”顾玮从容不迫:“自我太祖开国以来,有土数百万顷,可养育斯民数千万,可如今百姓流离失所,扬州富庶,可城外流民成群,黎民之苦,百姓之痛,朝廷有心救助,却无力救助,原因何在?先生提倡格物致知,可曾格出?”
巨木先生沉默不语,半响,才长长叹息:“我辈研读道典,知圣贤之礼,历代先哲,都在追求家国长治久安之策,我一生研究格物致知,虽然知道黎民之苦,却苦无妥善之策,以助百姓。”
“自朝廷决议推行新制,难道新制便可以解百姓之疼,朝廷之难?”
顾玮笑了笑,自己却没回答,扭头对柳寒说:“柳兄,你可能回答巨木先生之问?”
柳寒还没说话,巨木先生已经有些意外,问道:“柳大家对这也有研究?若能解老夫之惑,还请不吝赐教。”
柳寒在心里暗暗警惕,苦笑着正要推辞,巨木先生又说道:“柳大家诗词满天下,若能解老夫之惑,老夫不胜感激。”
柳寒苦笑下,略微沉凝便冲巨木微微施礼:“先生谬赞了,若论圣人微言大义,晚辈不敢与诸位先生坐而论道,可若说起税收,在下还可以说说我的看法。”
“今日辩难,是为朝廷为天下,你既不懂,便不要开口。”
柳寒抬头一看,居然是魏典,他不由眉头微皱,坦然道:“魏先生说得很好,既然是天下事,那天下人都可以开口。”
“此言甚是,魏兄不必在意。”
巨木先生既然开口了,魏典不好说什么,不满的哼了声,柳寒也没继续追击,开口道:“圣人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天下财富,有一定数,这边多点,那边就要少点,圣人制礼,朝廷制法,不过是规定财富的分配方式。
天下人分群分等,最高位的是皇族,其次是士族,再次是庶族,而后是平民和奴隶,奴隶且不论他,他们依附于主人;现在的问题是,皇族和士族分配太多,庶族和平民分配太少。
更要命的是,皇族和士族是不纳税的,庶族和平民才纳税,占有大量财富的皇族士族不纳税,于是乎,朝廷的税赋全加在庶族和平民身上,庶族平民不堪重负,要么将土地卖给不纳税的皇族和士族,要么干脆弃家而走,成为流民。
故朝廷可收税之土地越来越少,税收也就越来越少,国用也就越来越不足,这还是朝廷不负责地方官的薪水的情况下。”
“荒唐,什么国用不足,今日与至正之时相比若何,至正时尚且没有国用不足之说,今日何来国用不足之说!分明是朝廷好大喜功,滥用国帑!”魏典无法忍受,大声驳斥。
巨木先生皱眉,这魏典怎么越老越易激动了,这养气的功夫都上那去了。
“魏先生此言差矣,皇上登基以来,一没选秀女,二没大兴土木,何来浪费国帑之说!”顾玮的反驳,在语气上很是谦和,可用词上却一点不含糊,这言下之意便是,你丫胡说八道,皇帝很勤俭,那有浪费公帑。
顾玮打中魏典的要害,几乎所有人都不以为然,他们虽然反对皇帝的新制,可还没到睁眼说瞎话的程度。
皇帝自从登基以来,除了为先帝修缮陵寝以外,既没有修缮宫室,也没广选秀女,所以,你无法在奢靡上指责皇帝。
但顾玮没有乘胜追击,转而对巨木先生说道:“柳兄之言,正是朝廷此刻的困境,以扬州为例,扬州的士族占有多少土地,藩王占了多少土地。”
顾玮拿起一本账册,说道:“在扬州,士族藩王和各级官员的职分田总共占有扬州土地六成,可供朝廷收税的土地只有四成,往前推,至正初期,藩王士族和官员职分田只占土地的四成左右,可这十多年里,土地兼并加重,上升到六成,直接后果便是,朝廷在扬州的税收从六百万两下降三百万,加上盐税流失,朝廷在扬州的总税收下降到五百万,而在太宗时期,扬州的税收高达一千二百万,一州之力,便当得上当今的全国税收,这少的银子跑那去了?”
顾玮说完之后,在坐的名士山长们无一人开口,场内陷于沉默中,沉默半响,魏典才开口道:“千年田,八百主,土地兼并是自然发生的,有人勤俭持家,有人穷奢极欲,田地流转十分正常,以此归结到士族身上,此乃不合理。”
顾玮摇头:“老大人此言看似有些道理,可实际不然,同样的田,有人纳税,有人不纳税,这纳税的收入就要少得多,积蓄也就少得多,对抗灾害的能力也就差得多;另外这纳税的还要服劳役差役,他们能一样吗?”
魏典奋起反对:“当年,太祖与士族有誓,共天下,士族权宜永远不变,士族乃天下之基,新制将动摇国本。”
“天下之基乃百姓非士族,士族的权益,大周也是这样,可为何大周亡于我大晋?”
顾玮的反击非常尖锐,前朝大周同样是士族不纳税不服差役,可为何亡国了?
柳寒在心里恶毒的补充道,大周亡了,士族是大晋的臣子,大晋亡了,士族还不是一样是其他什么王朝的臣子。
“改变祖制,敢问顾大人置皇上的孝道何在?”魏典有点着急了,把皇帝私德都牵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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