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二十五年春
明嘉帝这一通火发完了,那地上跪着的人们还是不敢起身。
这与以往不同,明嘉帝真的生气了。
北疆私吞江南的税款,明嘉帝多多少少是知道些的。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多。这么多年以来,北疆战事上,明嘉帝给他白启的钱银够多了。
上百万的银子流入北疆,明嘉帝为这些事情,他自己的宫殿十几年没有翻修,宫人的用度也一减再减。
“十七年了,”明嘉帝这时已经恢复平静,显出那般不悲不喜的模样,“如今那些孩子都已经长大了,北疆的事情却仍旧是老样子。福子,你说,朕当初是不是用错人了?”
曲锦福忽然被点名,琢磨着道:“皇上哪里话!咱家不敢妄议朝政。可是咱家始终记得一个理儿,那就是这大渊是皇上的大渊,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咱家是皇上的人,吃着皇上的俸禄,就该替皇上着想,若有一天咱家做了什么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天下的事情,便是被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曲锦福这话说到明嘉帝心里去了——这天下,是他明嘉帝的。
“把那东西拿了,封函,发到白启面前去吧。”
明嘉帝这时一摆手,叫众宫人起身,自己坐在龙椅里,仰着头,后脑靠着椅背,闭上眼。曲锦福于是恭恭敬敬地起了身,亲自将桌上的奏折拿起来,交给下面的人,自己去开了半扇窗子,示意那里站着听差的寺人把窗前的黄鹂鸟拿走了,焚了一段千年檀,又把书案前的一盆凤仙花换成了白茉莉,然后悄悄地将明嘉帝面前的茶端走了。
出了大殿,曲锦福把那茶交给了御前宫女:“且去换了六安瓜片,尽快到御前来。懈怠了仔细脑袋!”
那宫女方才受明嘉帝的震怒,还是战战兢兢的样子,这时接了茶,连走路都有些不稳,踉踉跄跄地跑着去换茶。那碗里盛的是君山银针,但是已经凉了。
……
王府里,老王爷听说了明嘉帝发怒的事情,慌忙换了朝服坐了软轿求觐见了。在宫门口遇到了同样着急赶来的丞相大人。
“王爷安好!”丞相虽是风尘仆仆,倒是不失礼节。于是靖南王也回了礼:“丞相同安。”
“却是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理白家!”
等召见的时候,丞相与老王爷聊起来。
靖南王摇摇头:“皇上如今生了大气,能不能有所缓和,还是要看白家怎么计较。若白家有所悔改,说不定会有些转机。”
丞相大人却一脸愁绪:“今晨方收到戟儿信件,白家通过唐家在江南聚敛钱财数额十分巨大,怕是没有什么转机了。”
老王爷细细想想,哀叹:“白家也算得上历代英良,便这么毁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况白家这次是的确过分了。皇上先前压着不惩办,终究是北疆那些事。如今玉界山失陷,又遭此事,白家是要难捱了。”
靖南王话音落地,便见曲锦福小跑来:“哎哟,可算是把二位盼来了,皇上正等着二位呢!”
于是丞相大人与靖南王便迅速赶往御书房,觐见明嘉帝。只是这时外间却是没人。明嘉帝坐在里间,似乎在看哪里的奏折。
于是这二人便下座了等着。好在那时间不长,明嘉帝很快就出来了。
问安自然必不可少,明嘉帝也没有多客套,只叫他们坐了,奉茶的宫女进来递送茶水。丞相发现,茶是六安瓜片。但是这个季节,明嘉帝一直喝的君山银针,如今突然换了茶,那只能说明,明嘉帝这次是果然动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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