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李延炤出声喝止,那名狱卒方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方才站立着的囚徒,此时半跪于地,龇牙咧嘴,显然方才狱卒那一脚并不轻。然而这人脸上一股倔强,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这一举动看在李延炤眼中,他不由得对这人印象上稍有改观。
虽然此人方才屡次出言顶撞他,令他难堪不已。然而在自己与一旁这些如狼似虎的狱卒面前,仍能硬气至此,使得李延炤觉得此人,仍然是个可用之才。
喝止了狱卒,看着那囚徒缓缓站起,李延炤方才笑呵呵地开口道:“不错,我是有求于你们。不然,我也不会来到此地!”
李延炤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来意,却让方才那名站立囚徒倍感惊讶。他本以为这位司马会出言推诿,却万万没想到他大大方方便承认此事,也是令他感到始料未及。
“我虽有事相求,不过也给众位准备了一份厚礼,诸位当真没有兴趣?”李延炤玩世不恭地笑着,盯着那名屡屡出言顶撞他的囚徒。而后者此时早就是一副痴呆模样,只是愣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李延炤。
“我想让诸位替我办事,只是此事并非为我一人。当然,我想诸位去办的这件事,可能将持续很久。数月,数年,乃至十余年。作为回报,若是同意前去行我嘱托之事,诸位现在就可以出狱。之后,只要诸位还在做这件事,诸位的高堂妻子,便由县府来一力供养……”
那些囚徒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听闻李延炤又缓缓说道:“诸位需要对你们所做之事守口如瓶。即使身边至亲之人,也不能说。这既是为我,为县府考虑,亦是为诸位考虑。不过若是赞同我此议,愿意行此事。诸位的家眷,我自当照料妥当。”
李延炤顿了顿,又道:“李某不敢言之凿凿,保诸位家人一生富贵。不过令他们衣食无忧,李某却可以保证!若我有违此言,天地不容,人神共诛!”
李延炤当着这几名囚徒的面发下毒誓,却更令这些人大感意外。他们本是阶下之囚,自己都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身陷囹圄,有有谁能顾得上家中高堂妻小!不过李延炤的这一番话,确确实实地令他们燃起了希望。家中那些朝夕相处,对他们来说无比珍贵的亲人,最短的也有年余未曾相见了……
先前屡屡出言顶撞李延炤的那名囚徒,此时更是苦笑了一番,而后道:“倘若真如司马所言,那么司马所嘱托的这件事,定然万分凶险了?”
李延炤微眯着眼,却并未正面回答这囚徒的疑问,只是笑言道:“诸位对县府付出多少,我便给予诸位,或是诸位的家眷多少回报。这世间,何事不凶险?年中时候,我曾在金城与虏贼血战,负伤数处,险死还生,至今身上疤痕仍是醒目。诸位觉得,凶险否?然而倘若我等不在前方死战,若是虏贼杀将进来,我等未承担的这份凶险,又将转嫁何处?”
李延炤话音未落,而值房中这四名囚徒,已俱是低垂着眼帘,人人皆陷入了思索之中。
“祝捷,你家中高堂俱在,尊夫人便在今年中,你尚在牢中之时,又为你诞下一女,可是如此?”李延炤转头望向先前屡屡顶撞他的那名囚徒,神色凝重地言道。
祝捷听闻李延炤唤他姓名,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听到李延炤一番古井无波的陈述,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愧疚之意。他复将头底垂下去,而后叹了口气,轻声言道:“正如司马所言……家中妻小盼我归去,我却仍是身陷于此,愧为人夫,愧为人父啊……”
李延炤点点头道:“我知你已有一年未见家人。先前你屡番顶撞于我,此事我也不再同你计较。你现在便可出狱,回家待上几天,好好想想。三日之后,我自会去你家中找你。到那时,你再告诉我你如何决定。倘若你不从我所议之事,你便继续回到牢中,该坐多久,便再坐多久。徒刑期满再出狱归家。而若是愿为我所言之事,你便不用回来了。做好我所交办之事,你高堂妻小,我自当如约照顾妥当……”
祝捷仍是愣着神,然而一旁的狱卒看到李延炤的眼色,已是上前来,为祝捷除去了刑具。
“还愣着干什么?司马允你回家,你就回家呗!”为他除去刑具的狱卒一番提醒之下,祝捷方才如梦初醒,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向值房外面走去……
“你,送他回家。”李延炤指着一名狱卒道。他生怕祝捷这样出去,会被街面上的官差当做逃犯重新抓起来。见那狱卒领命而去,李延炤方才转头看向剩下的三人:“你们也尽可以回家,好生思考几日。几日后,我再去找你们相问。”
狱卒们纷纷上前,为他们除去刑具。那几名囚徒惊愕之间,也皆是对李延炤千恩万谢,而后相继离开值房,在各自狱卒的陪同之下向外走去。
李延炤亦是行出大牢,一出门,却正遇到去而复返的刘季武。刘季武眼见李延炤令狱卒们陪同释放那些囚徒,心中倍感惊讶。询问了李延炤一番事情始末,方才恍然大悟。
“司马如此明达,便不怕这些囚徒借机带着全家老小一走了之?”刘季武根本藏不住心中疑惑,索性将它讲了出来。
“你觉得,我既然敢放他们离开,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李延炤侧头看向疑惑不已的刘季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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