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行出骑卒营,意欲返回之时,却见点将台前正当开席。近两百名参狼羌部众已在其间就坐。雷融正逡巡在其中,用流利的胡语,与其中各人热络地打着招呼。而雷融部下那些氐羌骑卒,便成为了宴席中端菜倒酒的服务生。李延炤斜睨了一眼,却见这些骑卒虽端着酒水菜肴,腰间却仍悬着弓刀。显然雷融对这些降众也是颇怀戒心。
雷融看到李延炤自旁边走过,登时便跑过去招呼他,拉着他去往席间就坐。李延炤假装拗不过雷融,便去席间空置的主位上坐了。随即,这些军中粗汉们便纷纷倒上酒,随后隔空相碰。李延炤站起身来,环视着周围这些参狼羌部众,高举酒碗道:“今番众位义士助我等斩杀虏贼,李某身为此地将首,理应敬众位义士一碗!”
“干!”李延炤将酒碗向上一举,随后便凑到嘴边,不过短短几息光景,那粗瓷大碗中酒便已喝干。他将酒碗倒扣着平伸出去,在诸人面前展示一圈。见得李延炤如此豪爽,席间这些参狼羌众也纷纷举碗而干。
大营辕门处,历经跋涉终是回到营地的窦通所部目睹了点将台前这场显得有些突兀的宴席。而躺在担架上的匈奴俘虏,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李延炤望着辕门外行入营中的窦通所部,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窦通催促着部下迅速将担架上的匈奴俘虏抬往营外,并即刻唤来营中医官予以救治。
酒过三巡,先前四出搜捕逃敌的骑卒也是相继归营。曹建所率部众擒获了数名敌骑,自辕门押送至营中。而陆续归营的其余什、队,也各自押着几名敌军俘虏。
席间的参狼羌部众觥筹交错,宴饮正酣,似乎完全不曾察觉到这次宴席是李延炤有意设计。雷融与梁泰坐在一起,或许因为都是氐羌部众,二人之间惺惺相惜,格外热情。
李延炤又饮了一阵,起身行至雷融处,推说不胜酒力,便返回自己屋中而去。进屋以后,令值守护卫前去请曹建、陶恒等一众骑将前来。不一会儿,数名骑将便先后进入屋内。李延炤仰头环视众人,轻声道:“方才雷百人将与参狼羌梁泰交谈,得知此番进入州境的胡骑,尚还有两支,其中每支或有六百骑之数。方才我已向诸郡县主官去了信,请其务必严防。”
众人闻言,顿时色变。这一支好容易被他们击溃,先前已经给县境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而如今又冒出来两支,谁知道他们又要去哪里,给州中带来多大的破坏!
“连日来将卒皆游走侦骑,今日又血战半日,确是疲惫。诸将便令部属歇息一晚,明日晨,再度出营哨探!”
李延炤解下自己腰间佩刀,重重放在面前几案上:“务必要探到其余两支虏骑去向!探知之后,一面飞报当地郡县主官,一面归营汇报。”
李延炤环视众人:“此番,我等定要这些杂碎,有来无回!”
众人抱拳躬身:“谨遵长史之命。我等明日便出营哨骑。不将虏贼一网打尽,誓不归营!”
李延炤摇摇头:“虏贼既已不在我县之内活动,诸位当保存麾下为上。若遇虏骑,打得过便小打一下,打不过便跑,反正我部一人双马,料定虏贼也多半追不上!”
李延炤这通保存实力的命令,在令屋中诸将微微发愣的同时,亦令他们感到一股暖意。尤其今日里,己方骑卒已与这股虏贼血战大半日,伤亡颇重。对于虏骑仍然强大的战斗力,诸位骑将也有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众将行出屋,便即各自归营。而点将台前参狼羌众的宴饮却仍在持续。李延炤又令屋外护卫唤来魏旭,随即令他率部众登墙,今日夜间严防参狼羌部众借机生乱。
好在一夜无事。次日晨,李延炤甫一出屋便听到各营骑卒集结出营的马蹄声。他登上辕门内侧的望楼,向外望去,只见骑营部属在各自将佐带领下四人成行,以队为单位,间隔着向城外开去。
营中马厩处一阵战马嘶鸣,昨日不仅击溃那部虏骑,还缴获了近两百匹战马。如今那些战马一部被带至内城马厩中,另一部分则已分配至外城马厩,由雷融所部接收。
各部骑卒相继出营之后,便在城外五里处稍做集结。曹建、陶恒对各部去向做了一个大致安排。由曹建率一个百人队巡查,侦探郡中各郡县,而陶恒则率部向北,寻找可能游荡在此的敌骑踪迹。双方约定每日黄昏互遣哨骑通报各自情况。而这支骑卒的指挥权,则按军职,暂时收归曹建所有。
商议完毕,各自留下联络暗号以防敌骑冒充,随即双方便朝向不同的方向而去。陶恒率部沿道路向北而行,而曹建,则引众西向,欲先去巡查据郡城较远的永登、枝阳二县。
陶恒率部行至黄昏,已至武威郡治下。所部骑卒穿行在山谷之中,百人长窦通进至陶恒身侧,抱拳言道:“陶百人将,不知今日我等何处宿营?”
陶恒闻言,掏出怀中地图细看了一番,随即皱眉沉思道:“距此以北数里,应当有处乡里,我等不妨进至左近再行择地安歇。”言罢陶恒转向窦通,问道:“与曹督联络的哨骑,可曾派出?”
“已经指派。”窦通恭敬答道。随后二人率众一路行进,不久之后,翻过一片矮丘,陶恒言及的那处乡里,便已展现在众人面前。
焚烧着的民居,在落日余晖下若隐若现,倒毙在四野间的尸首,瞬间刺痛了众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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