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叶老太太的车架才刚要行到扬州城门,来的不过是提前回城跑腿报信的小厮。
沈氏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她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你派人到嘉裕堂看看,可别出什么纰漏。”说罢又道:“锦秋阁那里去个人,给韶姨娘知会一声。”
其实李管事一早得了信儿,第一时间就打发人到衙门里给叶霖禀报了,又亲自到锦秋阁寻管家的韶姨娘,不想韶姨娘却让他来寻沈氏,这才跑得满头大汗。只是这话却不能同沈氏说,便恭敬的应了句:“是,奴才这就去办。”
待李管事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圆形拱门后,沈氏才侧着头对锦澜说道:“澜儿,时辰还早,你先回去换身衣裳,然后咱们一起去迎老太太。”
锦澜乖巧的点了点头,带着挽菊便回了澜园。
回到屋子里,丫鬟们顿时忙碌起来,老太太离府已有七八个月,可对她来说不过是睁眼闭眼一瞬间罢了,老太太的喜好,全然记于心中。锦澜让碧荷将箱笼打开,虽说长辈一般都不喜欢那些张扬的颜色,可老太太却是个例外,她向来喜欢孙子孙女们穿的鲜艳一些,看起来喜庆。
她箱笼里艳丽的衣裳并不多,略微翻找,便选了件桃红色的碎花交领褙子,又特地将头上的翠玉簪子换成一支嵌着黄玛瑙的南珠梅花簪,精致的花瓣乃是用上等的南珠串成,颗颗浑圆润泽,明晃晃的能照出脸来。
这支簪子,还是老太太赏的,此时带着正合适。
锦澜刚换好衣饰,惠秀就来了。
她晃了一眼菱花镜,见并无不妥,便要随着惠秀前往水榭轩,唐嬷嬷和挽菊等人立即跟了上来。
锦澜想了想,将唐嬷嬷留了下来,“嬷嬷,你今儿个身子不舒服,就留在屋里不要去了,让挽菊和碧荷跟着吧。”
唐嬷嬷微微诧异,看了锦澜一眼,见她冲自己点头,心里当即明白过来,道:“是。”
锦澜到水榭轩时,沈氏已经让人备了两顶软轿,母女二人上了轿子,由粗使的婆子抬着往二门外去了。
路上锦澜打量了下沈氏,见她身上也换了平日里少穿的亮色锦衣,脸上还施了淡淡的脂粉,看上去整个人和方才憔悴的摸样大相庭径,显得格外的容光焕发。
许是察觉到锦澜的视线,沈氏稍稍侧了侧脸,对她轻笑言道:“澜儿可是想老太太了?”
锦澜愣了下,轻轻的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嗯。”
是想的吧?至少现在老太太待她还是极好的。
软轿又快又稳,不一会儿便已经到了二门外,锦澜回过神,才看见垂花门前已经站了不少人。
韶姨娘,叶锦薇,还有宁姨娘和叶锦娴,全都到齐了,加上丫鬟婆子们,宽敞的垂花门竟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也许因为儿子快回来了,韶姨娘的心情显然特别好,脸上泛着浓浓的得意与喜悦,见沈氏和锦澜下轿,便迎了过来。“太太。”
沈氏脸上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并未因为她的刺眼的笑容而有丝毫变化,“老太太到哪儿了?”
韶姨娘也不在意,反而笑得愈加灿烂,“方才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常贵来报过信,说马车已经过了刺桐巷子,说话就到。”
话音刚落,也不知是谁眼尖,高声的嚷了一句:“车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一辆青帘宝盖的马车正缓缓往府里来。
叶霖公务繁忙,暂时脱不开身,站在大门外迎接的便是李管事,这会儿正跟在马车边上往里走。
少顷,马车便稳稳的停在了垂花门前的空地上。先撩起帘子下车的是个唇红齿白,巧笑倩嫣的丫鬟,那是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雁容。她极得老太太的欢心,无论去哪儿都带着,根本离不了她的伺候。
雁容下车后便打起帘子,小心翼翼的将老太太搀扶下了马车,后头跟着怀抱叶昱的催嬷嬷。
“老太太可算回来了,您一路上辛苦了。”沈氏带着锦澜等人迎了上去,伸手扶着老太太,嘴角虽挂着笑,却比不上韶姨娘脸上的夺目。
叶老太太虽将近花甲之年,一路上舟车劳顿又大病一场,但身子看上去仍十分硬朗,穿着枣红色金线暗绣福寿双全的对襟褙子,满头银发整齐梳到脑后盘起,额上带着一副镶着拇指大小的祖母绿宝石金线滚边抹额,脸上虽显沧桑却掩不住逼人的贵气。
她对沈氏略微点头算是应了,接着转向左手边笑道:“我一把老骨头倒结实得紧,只苦了昱哥儿,小小年纪的,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上下颠簸。”
被催嬷嬷抱在怀里的叶昱虽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摸样,听到老太太的话,立即睁大了圆溜溜的双眼,咧嘴露出两颗虎牙,奶声奶气的说道:“只要祖母在身旁,昱儿就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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