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靳冲闷头走在路上,心中惴惴不安。作为降将,他在襄武城中竟然也有一室供他独居,且每日里衣食无忧,三餐皆有保证,只要不擅自出城,行动也算自由。但他其实还是经常心神不宁。当初临汧之战后,匈奴军大败,主将刘干又阵亡,靳冲暗忖自己接连损兵折将,此番又将宗室陷死,回去后刘曜多半要将他车裂以殉。故而胆寒绝望之下,靳冲不做抵抗,任由秦军兵卒将他生俘,然后便主动降于高岳马前,以保性命。
高岳果然没有杀他,性命算是暂且无忧。不过,他投降之后,目前为止也没有得到任何授用,只是每天看着太阳升,望着月亮起,独自发呆,日复一日。他不知道高岳究竟会如何处置他,所以前途未卜,人也食不知味辗转反侧。
今日一早,方吃过早饭,他还是郁郁寡欢的无聊呆坐。却突然有数名传令兵昂然而入,言道大将军有令,召靳冲即刻去见。靳冲心中狂跳,连忙开口询问,但几名兵卒只是摇头,却催促他立时便要出门。此前,一直等不到安置,靳冲忐忑,但眼下高岳终于要见他,靳冲却更加惊惶难耐,一路上手心里直冒冷汗。
路虽不太长,他却被兵卒催促了好几次快些。等终于见到了高岳,靳冲当即便就拜倒,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罪臣靳冲,拜见大将军……”
“哦,是靳将军来了,无需多礼,起来说话吧。”高岳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对他略略点头,做了个请起的手势。
“罪臣不敢!”
察言观色,见高岳面色平缓,温言与语,靳冲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暂时放下了些,但对答举止之间,更加谦恭有礼。
“嗯。你也不用这般拘谨,过去的事,本公早说过既往不咎,你就无需担忧。今天我找你来,倒有一件事询问。是这样,我听说,如今汉国朝廷中,辅政的人乃是大司空靳准,据说一切政令,都已皆出他手,此人可是你的族兄?”
靳冲提前设想了高岳召他来有许许多多的可能,但还真没有想到这一茬。因为高岳与匈奴汉国,乃是实打实的敌对关系,对于汉国的统治机构必定也是厌憎有加,所以他揣摩不清高岳当下问这话的真实意图,只好含糊着道:“呃……靳准确实是罪臣的族兄,不过平日里与他的关系也就稀松平常,他干的许多事,罪臣从不参与,实在是没有份呀。
高岳一愣,顷刻便反应过来,不禁摇头道:“靳将军还是过于紧张了,本公不是要寻你的错处。本公的意思是,如果你与靳准确属家人,那么本公倒有封书信,要你转交与他,并且还有几句话,也要你当面转告他。”
靳冲直眨巴眼睛,颇有些瞠目结舌,只机械的点着头,不知如何回话。
高岳便道:“本公知道靳准将要谋举大事。但事发之后,将来何去何从,我料他还是举棋不定。所以我要提前点醒他一声,若是能够举朝来降,助我恢复中原,来日我定然保举他位列三公,富贵传世。此外之言,皆在信中,你且拿去。”
“敢问大将军,未知靳准将要谋举何等大事?”靳冲一头雾水,浑浑噩噩的上前接过高岳的书信,满面茫然之色。
高岳神秘一笑道:“而今不需多问,届时自然知晓。本公找你来,便是如此。靳将军,你回去收拾收拾,便就去平阳吧,不用再回我这里了。”
靳冲浑身一个激灵,这回他听懂了,高岳竟然是要释放他!
靳冲半张着嘴呆呆望着,不敢相信,甚至怀疑高岳是不是在试探他。却见高岳很认真的点头,当即突然很是感动,不由翻身下拜,激动地大声道:“大将军恩德,罪臣没齿难忘,不知如何报答之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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