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找不到机会,而是自己一直在逃避,明明对方都已经清楚表明心意,但自己总是用『朋友』这个名词逃避他的感情,这让薛慕声觉得自己好卑鄙、自私。
「如果不想说,我不会强迫你开口,今天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好好放松,最近你太紧绷了。」欧阳睿虽然想笑得瀟洒一点,但无奈自己的嘴角总是带着苦涩。
「慕声,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就好,你不用再烦恼要怎么回答我。」经过这几日的深思熟虑,欧阳睿做出这个决定,他不想再徒增薛慕声的烦恼,自己也不用整天心惊胆颤的等待答案,对彼此来说都不好受。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啦,好歹也让我帅气一次嘛!」欧阳睿用手捏了捏薛慕声的脸颊,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看着薛慕声。
「阿睿,对不起,我……」除了对不起,薛慕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觉得自己是在狡辩罢了。
「我接受你的对不起,但是别觉得你对不起我的喜欢,我不希望自己的喜欢会让你感到愧疚。」欧阳睿爽快地接受薛慕声的道歉,虽然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但他还是维持表面上的瀟洒。
欧阳睿的这番话让薛慕声感到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忽然薛慕声想起自己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他对韩越表明心意的时候,其实早就知道不会有结果,所以为了想要一次结束,才鼓起勇气告白,当然对方就像现在的自己,只能对告白的人露出抱歉的眼神,没想到当时的角色换过来了。
原来他们也是如此的相似……
「我也说过类似的话,对我喜欢的人。」现在想起韩越,内心似乎也不再那么疼痛,对于告白那天的记忆也模糊了起来,像是一场梦般,薛慕声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可以云淡风轻的谈起过往。
这是为什么呢?其实他也不清楚。
欧阳睿不敢相信薛慕声竟然说过类似的话,看到薛慕声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觉得他好像已经渐渐放下前面那一段感情,虽然眼里还流露出些许哀伤。
也不晓得对方有没有认真听,薛慕声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从自己何时喜欢韩越,到如何跟他表白,接着怎么结束这段感情,虽然过程中一度有想落泪的衝动,但是薛慕声却觉得那已经不是值得落泪的事,直到结束这段感情,之后所经歷的一切却让他再也不能忍住哭泣,泪水无声的溃堤。
说是想起放弃韩越的痛苦吗?不,不是,薛慕声知道他内心最深沉的痛是什么,他现在只要想起那一天的事,心脏就会揪成一团,胸口传来阵阵绞痛。
要他如何忘记艾德温那天说的话呢?要他如何忘记艾德温手掌的温度?要他如何忘记艾德温在自己体内放肆的热度?
从何时起,自己的心里想的人不再是韩越?脑海中浮现的不是韩越抱歉的眼神,而是那个男人冷着一张脸说出句句带刺的狠话?
欧阳睿看着薛慕声说到最后还是不禁落下泪水,只能心疼地抬起手轻拍着薛慕声的背,要放下一段感情并不容易,但要放下是日积月累的感情则难上加难。
「说出来轻松多了,谢谢你,阿睿。」良久,薛慕声才平復激动的情绪,双眼有些红肿,但他还是想努力摆出自己没事的样子。
「傻瓜,在我面前不用假装啦!」看到还想逞强的薛慕声,欧阳睿用力捏了捏他嫩白的脸颊,顺便抹去残留在他脸上的泪痕。
「不过,现在心情真的轻松很多,阿睿,我能对你说的只有谢谢,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薛慕声低头看着手中的咖啡,声音有些暗哑的说道。
「你只要继续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然后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依靠我,这样就够了啦,与其用说的,我还希望你用行动表示!」欧阳睿用力揉了揉薛慕声的柔嫩的发丝,收起心中的失落,脸上总算露出薛慕声最熟悉的灿笑。
「阿睿,有你真好。」薛慕声抬头看向欧阳睿,心里纵然有千百个对不起,他也无法说出口,只觉得要是对不起说出口,那他才真的对不起欧阳睿,所以就像他说的用行动表示,薛慕声张开双臂给了欧阳睿一个大大的拥抱。
「现在才知道吗!」欧阳睿也回以拥抱,也许「朋友」才是最适合他和薛慕声的关係,能够这样毫无隔阂的说笑、勾肩搭背,这是朋友才有的特权。
虽然现在一时半会无法就这么放下喜欢的感情,但欧阳睿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的感情能够回到原本纯粹的友谊,然后与薛慕声一起遇到最美好的爱情。
「阿睿,今天谢谢你。」薛慕声脱下安全帽,站在自家大门口。
两个人在海边待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天色暗了,欧阳睿才载薛慕声打道回府,下了快速道路后,两人还在市区的小吃店解决晚餐,最后欧阳睿贴心的使命必达,载薛慕声回到他家。
「慕声,你家好大!」欧阳睿接过薛慕声递来的安全帽,目不转睛地看着薛慕声身后的建筑物,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格调。
「准确来说不是我家,是我表哥家。」薛慕声郑重的强调,其实也不意外欧阳睿的反应,任谁都会觉得住在这数百大的房子很讚,其实不然,当这种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就能体会到何谓空荡、寂寞。
「好啦,今天在海边吹风很容易感冒,你赶快回去洗个热水澡休息吧。」欧阳睿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没想到时间竟然这么晚了,自己也要赶快回家才行。
「知道了,你也是赶快回家休息,路上骑车要小心。」薛慕声笑着点头,也催促欧阳睿赶快回家,今天陪他折腾一整天,骑了半天的重机一定累坏了。
「好,那我走了,晚安。」欧阳睿发动重机引擎,跟薛慕声挥手再见后,就催下油门驶离。
薛慕声看着欧阳睿的车尾灯消失在暗处后,才转身走进家门。
走上二楼的薛慕声,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却发现在自己卧室的门半开,室内灯光亮着,这让薛慕声提高警觉心,这个时间点谁会在自己房间?
薛慕声紧抱着琴盒,一步一步缓缓的朝自己卧室走去,接着走到门口后还稍微将头探进半开的门,发现里面谁都不在,薛慕声这才安心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也许今天是哪个粗心的佣人打扫完忘记关灯关门了。
「你总算回来了。」就在薛慕声放下戒备,将背包和琴盒放在固定位置时,听到了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的声音。
身体瞬间僵住无法动弹,感觉到身后的人慢慢靠近自己,薛慕声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因为你是铁了心要躲我,所以没办法,只好直接来这里找你。」艾德温从门后走了出来,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我、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薛慕声一个转身准备逃离房间,但是他的逃跑一次也没有成功过,胳膊顺利被艾德温拽住。
「你没有,我有。」艾德温说完就拽的薛慕声的胳膊往外走。
「放开我!你、你要去哪里?」明知是徒劳,薛慕声依然用力甩着手,想要甩开艾德温的箝制。
艾德温皱着眉头,他紧紧拽着薛慕声的胳膊,来到之前来过的音乐练习室。
「你想干嘛?」薛慕声抵死都不想进去,这里有艾德温和陆竞宸共同的回忆,他不想要掺或进去。
艾德温始终不发一语,强硬的让薛慕声进去这间练习室,顺便将门关上并上锁。
「你只要听完我弹的这首曲子后,告诉你的我感想,我自然就会让你走。」艾德温放开箝制薛慕声的手,然后强迫薛慕声对上自己的眼,这一次艾德温眼中难掩脆弱的看着他,似乎还带了点恳求。
薛慕声不禁睁大自己的双眼,迄今为止自己从来没看过艾德温脆弱的样子,虽然之前无意间看过他眼神流露出无奈,但却没看过这种带着恳求和不安的眼神,这让薛慕声想走也走不了,只能傻愣愣地待在原地。
艾德温知道自己留住了他,二话不说打开琴盖,试弹一下琴键做个缓手动作,接着深吸一口气后,艾德温开始了有史以来最紧张的一次演奏。
前奏一下,薛慕声立刻回过神,既然对方说只要自己听完这首曲子,说完感想后就会放自己走,与其跟他争吵不休,还不如乖乖听完、说完感想后直接走人。
虽然不是出于自愿,但在对方进行演奏时,身为一个听眾就该尊重演出者,于是薛慕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接着仔细聆听艾德温的演奏。
一会儿,薛慕声听出艾德温演奏的是什么曲子,是萧邦着名的练习曲——《离别曲》,是一首思乡情感深重的曲子,「钢琴诗人」萧邦在离开祖国波兰后,因为怀念着自己的祖国,在深切的思念和不能回到祖国的哀伤下,萧邦完成了这首曲子,当中深切的哀伤和浓厚的思念,使离别成为这首曲子的标题,也是所有有关离别的曲子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首。
这次的演奏不同于以往,也许是曲子的关係,艾德温演奏的过程中,少了平时的狂放,多了一点细腻;少了平时的大胆,多了一点温柔,在处理小细节时更加收敛却又透露出一点情感,让人可以察觉到他隐晦不明的感情。
随着曲子的进行,即将抵达高潮点,而艾德温突然像是要倾诉什么般,强烈的感情在这里全部释放,艾德温手指熟练的游走在琴键上,涌出的音符带着激昂壮阔,强烈表达他藏在心里的秘密。
而薛慕声再次被艾德温的钢琴所震撼,每次听到这个男人的演奏,总是会有不同的体验,总是带给自己不同的感触,明明是一首离别的曲子,应该感到莫名的悲伤和哀切,为什么自己却感觉到艾德温不是在诉说离别,而是在挥别过去,像是要捨去过往的一切,正在对过去说再见,然后要迎接新的开始。
艾德温的这首《离别曲》深深震撼了薛慕声的心,非常强烈的感情流露出来,没有丝毫的隐瞒和装饰,很有决心的要挥别过去,但这让薛慕声的心越发难受。
这是来告诉他,忘了之前发生的一切,然后他们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就以普通的师生关係重新开始,是这个意思吗?
薛慕声不禁想到那天艾德温说的话,也想起自己对他说「当作是一种错误,忘了吧。」,想到这里胸口又开始紧紧绞痛起来。
也在此刻,艾德温完美的结束曲子,琴音似乎还繚绕在空间久久不散,艾德温难得松了一口气,没有任何差错的演奏这首曲子,因为《离别曲》对他来说有着独特的意义。
「慕声?」艾德温看着低头不语的薛慕声,有些不安的开口唤了名字。
「很好听,真不愧是『钢琴鬼才』,名副其实。」薛慕声抬头看向艾德温,双手鼓掌的从椅子上站起,脸上掛着一贯的淡笑。
「你知道我要的感想不是这个。」艾德温一眼就看出薛慕声在逞强,自己那么明确地用音乐表明了,他还是不明白吗?艾德温紧皱眉头的看向强顏欢笑的他。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薛慕声放下手,退去脸上的假笑,双眼流露出的悲伤却让艾德温不明所以。
似乎是第一次,艾德温摸不透薛慕声此刻的想法。
「听完你的演奏后,我明白了一件事。」
「你的琴音告诉我,你的感情有多么强烈,但那并不属于我。」
薛慕声垂下眼瞼,嘴角露出苦涩的弧度,声音暗哑的说道。
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胸口还传来窒息般的疼痛,心脏像是被人用力紧握般,不断绞紧再绞紧,痛到无法呼吸。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艾德温心冷的看向低垂着眼的薛慕声。
同样的,艾德温也觉得自己的心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抨击,胸口传来闷痛,但艾德温却眼睛连眨也不眨地看着薛慕声。
「我明白了,很抱歉打扰你,今晚好好休息吧。」薛慕声始终低头不语,艾德温只好挫败的放弃追问,他打算转身离开。
「慕声,我的离别曲并不是离别曲,我相信你知道。」艾德温开门正要跨步离开时,做出他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挣扎。
「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还是你误会了什么,也许是我的错,因为我没有清楚告诉你,但是我现在可以明白告诉你,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而已。」艾德温发现自己今天破天荒做出了许多生平第一次,但他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明白能够影响自己的人只有眼前的薛慕声,能够引起他强烈慾望的人也只有眼前的薛慕声。
只是最后竟然以自作多情收场。
「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不放,就如你所愿,我们只是普通的师生关係。」语毕,艾德温开门瀟洒离去,独自留下处在震惊中的薛慕声。
等等,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说心里有自己吗?
脑袋一下子收取太多资讯,让薛慕声暂时陷入混乱,等到回过神时,那个男人已经离开,薛慕声二话不说立刻拔腿狂奔出去,但是追到大门口时,才发现艾德温已经驱车离开,红色车尾灯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薛慕声突然全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懊悔不断蔓延到整个内心,薛慕声头一次放声大哭,哭的歇斯底里。
他是不是又重蹈覆辙了?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多相信别人一点?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坦率一点?
他知道!他知道!那个人用《离别曲》告诉他,希望可以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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