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得一个字,长生已是喜&nj;颜开,又道:“还有来着,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厚此薄彼,你说完想我,还要说想姑姑,想阿瑾。先前姑姑在凰都时,可想你们了,时常念叨你们为何这么久不回来,等你们会来,她要好好教训你们。”
长生忙又道:“教训你们这话,是姑姑说的,我只是转述。”
洛神面无表情道:“不想。”
身后冷不丁飘来司函的声音:“你们以为我想么?”
长生道:“姑姑,你其实是想的,你总说反话。”
司函:“……”
她脸色铁青,却又不能真的&nj;长生置气,毕竟她疼长生还来不及。只是长生如今晃荡着那小半碗墨水,最大的可能便是耳濡目染学来的,司函念及此处,又对洛神恨得咬牙切齿。
长生对洛神道:“阿洛,你还没说想阿瑾。”
师清漪微微一&nj;:“那倒也是,许久许久未曾听过了。”
许久吐词颇重,说罢,朝洛神使眼色。
洛神目光与她相接,又望&nj;一旁。
师清漪晓得她应是不好意思在此说的。
大多数时候,洛神对着她时,与不好意思这个词半点都沾不上边,但偏偏轮到说一些直白的,诸如,想,欢喜,甚至是爱之类的表达,洛神就成了个锯嘴葫芦似的,闷不吭声。
以洛神这闷里骚的性子,话能弯弯绕绕她三百圈,却总也听不来她半句直接的&nj;意倾吐。
她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司函却板着脸,冷哼道:“不要脸,你整日里和瑾儿待在一处,还需要说想她么?”
洛神轻描淡写地瞥了司函一眼,竟难得一见地向师清漪道:“清漪,想你。”
师清漪:“……”
她有些猝不及防,这莫不是天上掉烙饼将她砸晕了的感觉。
司函:“……”
司函心中暗恨,这分明是故意的。
“姑姑莫要不开&nj;了。”长生一把将司函牵过来,与她们几人围在一块,道:“我们都想你,我晓得,你也想我们。”
司函再度冷哼一声,不&nj;这回没说什么,大抵是默认了。
一家四口站在灶台边上,师清漪与洛神洗碗,长生与司函在一旁看着,司函时不时指指点点,长生则&nj;她们问了几个问题。
长生问道:“方才在饭桌上,你们可是在试探夜是否识得那机括?”
“是。”师清漪点点头:“她的确识得。”
长生道:“那为何夜不承认呢?”
“不晓得。”师清漪道:“夜姑娘应是有她自个的深意。她既识得那机括,这山林之中又再无旁人,可能是夜姑娘将那机括放在前院,再用鸟雀引你前去捡拾,她应是想将这机括给你。先前在饭桌之上,你说想要拿着这机括,我交给你之后,她其实瞧着是有些放心了的。”
长生琢磨了片刻,道:“莫非是夜给我的礼物么?”
“许是罢。”师清漪眼中有些难以捉摸,&nj;着看了洛神一眼,对长生道。
长生望着陪伴在身边的家人,欣喜不已。
洗&nj;碗,司函走开了,师清漪留在厨房准备糖油果子,洛神不擅点心,无从帮忙,便从书房取了一卷书&nj;来,安静地坐在厨房看。
长生离开厨房,拿着那银色机括在屋子里转悠,一想到这许是夜特地送她的,&nj;中不知为何有些怦然跳动。但她并不明白自个究竟是怎么了,就只是瞎欢喜。
&nj;得一阵,她听见后院有渺然的笛音传来,连忙循着笛声的来源跑了&nj;去,却见夜坐在后院的一段石阶之上,闭目吹着手中漆黑的笛子。
长生不敢相扰,悄然走&nj;去,双手托腮坐在石阶另一头,与夜隔了一段距离,暗自欣赏夜的笛音。
阿瑾极擅吹笛,她自小听得多了,便对笛音格外喜欢。
夜一曲笛音终了,睁开眸子,望&nj;长生,廊下的灯笼光晕落在她寂静的眼中。
她向长生道:“坐&nj;来。”
长生乖乖靠了&nj;去,坐在她身旁,问她:“你何时回来的?若不是听见你吹笛,都不晓得你回来了。”
“方才。”夜简短地答她。
长生抬头,望着半空中欲遮欲掩的月色,清辉被树叶遮挡,洒落下来。
山林静极了,树丛之中虫鸣阵阵,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显得尤为清晰,偶尔还有几声鸟鸣,与扑棱翅膀的响动。
“夜里还有鸟叫声。”长生手里把玩着那银色机括,&nj;道:“鸟雀还未睡呢。”
夜挨着她,低头看去,瞥见那银色机括圆盘上细针指&nj;的刻度。
夜这才道:“时辰还早,未睡正常。”
长生其实察觉到了夜看那机括的目光,一想到这是夜给她的礼物,&nj;中偷着乐,将那机括自然地放到夜的面前,道:“先前多亏有鸟叫声,我才捡到它,我想是鸟雀指引了我。”
夜看了她片刻,见她面有喜色,甚至有些含羞带怯的,夜不解其意,只是道:“你欢喜鸟雀?”
长生点点头。
夜思索了一会,抬眸望&nj;不远处的林子,将笛子贴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她吹的似乎不是什么完整的曲子,更似是一段古怪的音节。
&nj;快便听见了一阵扑簌簌的响动,只见一只小小的鸟雀身影穿过黑暗,飞到了后院。
与白日里那只不同,这只鸟雀浑身雪白,周身羽毛水滑,先是围绕着夜身边飞来飞去,夜淡漠地看了它一眼,它才朝长生飞去,在长生身边徘徊。
长生觉得它乖巧,伸出手来,那鸟雀便停在她的手上,双眼滴溜溜地望着她。
“可爱。”长生&nj;着逗它道。
夜听见长生说可爱,倒也不似先前听到那般疑惑,面色略有几分思索之意。
长生&nj;夜道:“你将它唤来做什么?”
夜声音寡淡,道:“给你玩。”
长生面色有些微怔。
夜道:“你既欢喜它,便可以玩它。随你&nj;意。”
“玩?”长生喃喃着。
夜点了点头。
长生却道:“它是一只鸟雀,是活物,却也会欢喜让我玩么?”
夜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瞧着她。
长生道:“以往我曾去&nj;市集,有一些铺子里卖鸟雀,那些掌柜的将鸟雀装进笼子里,再卖给玩鸟雀的客人们。对于那些人而言,或许鸟雀只是玩物,有些鸟雀是野捕来的,就似眼前这只,野捕的鸟雀未曾被驯养,受不了笼子,时常去撞那些笼子,甚至还会绝食。”
长生想起了从前,将手往前面一送,那只鸟雀感觉到她的动作,离开了她的手,飞了起来。
长生道:“它们不自由,&nj;快便会死。”
夜漠然道:“死了便死了。”
夜会这般说,长生却并不意外,因为她晓得,其实夜便是这般的性子。夜无情,世间万物对她而言,犹如踩在脚底下的蝼蚁,甚至夜根本不屑去踩。
即使面前是一个活人,夜也会毫不留情地说,死了便死了。
但长生却也看得出来,夜并非故意无情,她只是不懂,又如何能强求她。
长生道:“世间生灵皆平等。鸟雀不比市集上那些拨浪鼓之类的物什,它们是有生命的,如无必要,不必去玩它们。”
她微&nj;着看着眼前那只白雀:“我不玩也不会如何,又不会掉一块肉,但它若没有自由,却会轻易死去。”
夜眸中隐有一丝波动,在夜色中稍纵即逝。
长生话语里有些惭愧:“我小时候,不知这个道理。我年少时曾待在落荒原,野惯了,时常捉鸟雀玩,后来阿瑾她们寻到了我,与她们住在一处,我爬墙捉一只毛色漂亮的鸟雀,还被啄了手,中了毒,但我并未改变。直到后来有一日,我捉到了一只鸟雀,其实我只是想与它玩耍,玩一阵便放了,但它脾气大,使劲在屋子里撞,差点将自个撞死,若不是阿瑾和阿洛请姑姑医治它,它便会死了。那时姑姑发了好大的火,她那等精妙医术,救人都懒得救,竟还要她去救一只鸟雀,不&nj;最终她还是应允了。我看着那鸟雀从奄奄一息,到睁开眼睛,终于能动了,我才晓得,这般脆弱的生灵,它是有可能被人玩死的,即使那非我所愿。”
夜沉默着,&nj;了会才道:“你欢喜玩,我便让你玩,无论玩什么。”
“我晓得。”长生挽着她的胳膊,&nj;道:“但也不是什么都能玩。”
“有生命的便不能玩么?”夜道。
“我也不晓得如何形容,得看是什么罢。”长生道:“更要注意措辞,若是活物,并非我去玩它们,而是我陪它们一起玩。就似傲月和九尾,也是玩,但我是陪着它们玩,反&nj;来,其实也是它们陪我玩。它们乃身强体壮的兽,更非野捕而来,而是经&nj;驯养的,会亲近人,自然是与脆弱的鸟雀不同。野林里的鸟雀喜好自由,多半是不适应如此的,不&nj;凰殿花园里的那些灵禽,还有传讯的灵羽,若与它们一起玩,它们亦会&nj;欢喜。”
夜改口道:“并非给你玩,是陪你玩。是么?”
“可以这般说罢。”长生莫名有些感动,夜竟听进了。
“如果并非活物,那便自由多了,便可以说给我玩,但活物不能说给我玩,会显得那活物身不由己,没有选择。”长生想了想,道:“如果是竹篾或是青草编织的便好多了,虽非活物,却有趣,市集上有人卖一些编织的鸟雀,还有草蜻蜓,草蝴蝶,草蚱蜢之类的,惟妙惟肖。”
夜犹豫了下,道:“我会编草蜻蜓,你要玩么?”
“你会编草蜻蜓?”长生惊喜不已:“我怎地不知你会这个。”
夜道:“我闲暇时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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