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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徽从繁忙的公务中暂且抽身,前往安仁殿拜见杜皇后。正逢圣人驾临,以袁淑妃为首的嫔妃们笑靥如花,坐于帝后下首,不着痕迹地争着抢着凑趣,夺取圣人的注意。李徽入殿之后,嫔妃们便很知趣地纷纷起身告退了。虽也有禁不住以脉脉眼波瞥向圣人者,不过却是徒惹他人心中嘲笑罢了。
李徽暗暗观察着这些嫔妃“乖顺”的举止,不得不感叹杜皇后的手段。
自从杨贤妃与杨充容姊妹被废为庶人之后,袁淑妃许是有些兔死狐悲,一改往日的骄横不逊,性情也温和了许多。她与袁美人之间亦不再水火不容,反倒是共同抚养起了三公主。当然,一旦姑侄二人有机会再怀龙胎,她们之间的平衡必定会被打破。袁淑妃对皇子的渴求已然胜过了一切,而凭借着皇子,她说不得便能更进一步,从此扬眉吐气。
周德妃奉命抚养四公主与四皇子,却低调如旧。两个孩子因太过年幼之故,并不常来安仁殿拜见杜皇后。周德妃却依旧风雨无阻,几乎是每天都过来,而且表现一如过去,若非提起她感兴趣的话题便始终沉默寡言。然而嫔妃们能议论甚么呢?无非是些宫中的趣事以及家长里短罢了。于是,这位德妃殿下依然没有甚么存在感。
育有蜀王的张昭仪也仿佛被吓住了,越发将蜀王教得谨小慎微,不敢逾越半步。蜀王几乎将所有事都告诉她,更忧心忡忡地提起齐王私下里颇有些怨愤之语,还曾试图拉拢他。她立即便禀告了杜皇后,杜皇后却仅仅只是一笑置之而已。
毕竟齐王年纪尚小,身边又没甚么得用的势力,无论怎么闹也难以折腾出水花来。当然,长宁公主与李徽听闻之后,难免更加警惕了几分,多派了些人盯紧了齐王——若是逆王一旦诱惑了齐王,说不得当真能闹出些事来。
裴婕妤则依旧看似很是安分,成日里笑脸迎人,来往安仁殿亦最为勤快。不过,她的城府与寻常嫔妃不同,并不是冲着“巧遇”圣人而来,仿佛仅仅只是希望向杜皇后讨教“养女之法”似的。当然,她好似也发觉了自己身边有安兴长公主的暗棋,委婉地暗示了好几回,随杜皇后处置这些人,以证自己的清白无辜。
至于痛失三皇子的胡婕妤,尽管被新封为了充媛以示安慰,她的精神却是彻底垮了。缠绵病榻且不提,据说还曾试图对四公主与四皇子下手。只是她身边并无得用之人,便是心怀怨愤,亦是无从发泄。而且,杜皇后待她也冷淡许多,想来她日后在太极宫内的前程也仅仅只是如此罢了。
总而言之,这几个月间,杜皇后对太极宫的掌控已经更上一层楼。也许众妃已经察觉——抑或她们暂时并未察觉,一旦她们有任何恶念,都已经无法危及杜皇后母女半分。至于她们之间的争斗,亦在皇后殿下的控制之中。
“你们这一招引蛇出洞,听起来倒是不错。”圣人听爱女与侄儿说了他们的想法,抚着短髭笑了起来,“最近朕没有空闲理会安兴,本打算若是她安分一些,便是再留她一段时日也未尝不可。不过,既然你们有心为朕分忧,倒是让朕省心了。免得再闹出事来的时候,发觉又有她在其中暗算,却一时拿她毫无办法。”
“叔父,孩儿们只是想着,既然逆王有心利用姑父,不如便将计就计。说不得过堂审问的时候,经过姑父诱供,安兴盛怒之下便会透出逆王的消息呢?即使她足够警醒,不愿让我们从中得利,一旦最终确定是逆王出卖了她,或许便会直接布置报复之局。鹬蚌相争,总归于我们有益。”李徽道。
“逆王……”圣人玩味地勾起嘴角,倏然问,“你们都觉得程青可信?”
“他的目标仅仅只是从安兴身边解脱,保住梁国公府。”李徽颔首,“一直以来,他都很默契地不提其他,确实是个心性坚定的聪明人。”程青或许比任何人都明白,博取帝皇的信任极为不易,故而才借着他们这些中间人的举荐与辩护,来到御前投诚。然而,这样的信任到底仍是太过脆弱了些,等闲便会毁于一旦。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让任何人皆挑不出错处,分寸把握得极好。
“倒是朕一直看错他了。”圣人叹道,“原以为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配安兴足够了,却不想原来是个有能之辈。不过,牵涉到此案之中,便是他出面首告,日后的前程也十分有限。”直至此时,连圣人也不得不承认,好端端的梁国公府被安兴长公主祸害至此,先帝若是在地底下遇见昔日爱臣,或许亦会愧疚后悔罢。
“姑父应该也不在意这些名利之事。梁国公府能逃过这一回的劫难便已经足够了。”长宁公主道,“而且,说不得此案结束之后,阿爷还有用得着姑父的时候呢?戴罪立功之后,梁国公府也未必不能恢复昔日荣光。”
“悦娘觉得,朕有何处能用得上他?”
“譬如,让他借此机会真正接近逆王?以安兴作为投名状,逆王便是对他有提防之意,应该也想不到他会忠诚于不给程家留些情面的阿爷罢?这倒也算得上是一次苦肉计了。”
一时间,圣人望向女儿的目光竟是复杂无比。最终,他的视线落在杜皇后身上:“若是能够,梓童不妨助他们一臂之力。也好教朕看看,只凭着他们几个,究竟是否能将安兴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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