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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轻轻拂过树叶,已微微带着夏日所特有的炎热。
院中,那斑斑驳驳的树叶中不断传来的声声清脆的蝉鸣,合着那透过纸窗的阳光,在时光交错间谱写着岁月的小曲儿。
“小姐,月嬷嬷传话过来,和园那几位又不安生了。”若薇轻轻叹口气,身体本就虚弱,带着轻轻的叹息声,在空中划过。
“嗯?”躺在软椅中,双目轻合难得地享受着阳光照耀的温馨,江兮浅轻颦黛眉。
“许是因着早上之事,那江张氏甚,甚至……”若薇抿着唇,眸中恨恨地。
“有话直说,怎地重伤一次还将脑袋瓜子给伤了不成?”江兮浅浑不在意,优哉游哉。
“小姐!”若薇对她这样的态度极是不满,可又不能作什么,只能咬牙切齿地,“那江张氏竟然到处传言小姐是妖女,因着你不仅让季巧巧身败名裂,做出那等糊涂事,还让老爷平白遭受那样的责罚;她,她说这都是因为你迷惑了他们的心智,才让他们做出那等荒唐事来,还说要去找大师将您烧了,您难道真的就不担心吗?”
要说这世道,什么闺誉盛名,一旦与鬼神联系起来就显得异常的隆重。
人们总是这般,边敬畏神,却又偏偏担心是鬼。
其实神又如何,鬼又如何,那也只不过是人们的心理作祟罢了。
贪心不足的东西。
“就这?”江兮浅很是不屑。
“小姐,你到底明不明白!”若薇狠狠地跺脚。
江兮浅眉梢微挑,“那又如何?”
“……”若薇眉头紧皱,双眸盯着江兮浅好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只可惜江兮浅又怎么会让她轻易看清;不过只是片刻,她又自嘲地笑笑,“是了,小姐向来是极有主意的,倒是若薇瞎担心了。”
“若薇,你……”
江兮浅原本悠哉的神色顿时敛尽,眉头紧紧地皱起,“你这是何意?”
若薇咬着牙,“若薇自知此次重伤,功力必然不再,已,已不配呆在小姐身边……”
“谁说的?”不等她说完,江兮浅声音陡然边的冷厉。
“……”若薇低下头,向来沉稳,刚毅如男儿的她眸中竟然氤氲起了雾色。
“到底是谁说的?”江兮浅不耐烦地再重复一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
若薇久久不曾言语,江兮浅却突然嗤笑一声,到底还是她太自信,“是了,不愿呆便罢,我会让师兄带你们回无忧谷,保你们姐妹一世无忧,本小姐还有要事,退下吧。”
话音未落,若薇却突然“砰”的一声双膝跪地。
“小姐,求求你别赶若薇走,小姐,小姐……”
若薇见江兮浅起身要走,顿时反应过来,可她却不后悔自己的刚毅,“是奴婢说错了话惹小姐心烦,奴婢自去领罚,但求小姐不要赶奴婢们走,小姐,求求您了。”
“……”
江兮浅身着月白色齐腰襦裙,金线勾勒出那盛放的朵朵莲花,从裙摆蔓延到腰际,华丽却不失清雅。此刻她背对着若薇负手而立,所在宽袖中的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到底是她错了,还是若薇错了。
亦或者,她们都错了。
“咚——咚咚——”
“小姐,求求您了。”
耳畔传来的闷响,声声好似叩击在她心上般,她只觉得左胸腔中的某处,很是疼痛,她面色隐隐苍白显得有些无力,她捂着胸口,声音极是清冷却非常清脆,“起罢,身子尚弱,且好好回房养着。”
“是,奴婢知道了。”那声音带着哭腔,带着了然,甚至还带着浓郁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绝望。
“不养好了身子,怎么替本小姐做事。”到底她还是不忍,转身俯首,轻轻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以后别听那些丫头嚼舌根子,谁说小姐不要你们了。”
若薇双眸却迸射出希翼的光,眼角两行清泪顿时滑落,“小姐——”
“当真是傻丫头,先回去歇着吧。”江兮浅摆摆手,她此刻的心极乱。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娃娃罢了。前世枉活了十五年,却一直都追逐着那个人,为他笑而笑,为他哭而哭,最终赔上自己的命不说,甚至还累及家人。
今生,她虽打定主意此生无爱,可最后却被那人硬生生的闯入,搅乱了心湖。
从无忧谷归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有了能够庇护自己所在乎的人的实力,所以处处居高临下,以高高在上的态度,总是给予他们恩赐般,却原来她现在才想明白。
一切竟然都是错的。
是的。
她想明白了,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个道理她不是很早之前就明白的么?枉她江兮浅自诩聪慧无双却原来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想着,她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苦涩。
蝼蚁虽小,却能溃千里之堤;她又怎么能轻视那些人。
江兮浅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一片清明,眼底却带着深深的笑意。
“素心可在?”
“小姐。”素心身着蓝衫,面带恭谨。
“去普宁寺请普云方丈,就说小女子江兮浅有事相谈;如果有可能,务必请他过府一趟。”她思来想去,也就这个办法最妙。
妖女么?
一语出而天道相合,她可不认为自己会是什么妖女。
至少,上天能开眼让她重活一世,弥补前世遗憾,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绝不可能是那江张氏口中的妖女。
若自己有妖,那普云大师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自己。
是了。
她在赌,赌普云方丈的态度。
“是,小姐。”
素心刚应声而去,素衣却飘然而来,“小姐,江管家求见。”
“请他到明堂去吧。”江兮浅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是日头太过毒辣,还是因为她思虑过度,隐隐有些头疼。
“小姐身子可是不适?”素衣双眸担忧毫不掩饰。
“无妨。”江兮浅摆摆手,“江管家此来必有要事,快去请吧。”
“是!”素衣将担忧压下心底,暗自却做了个决定。
时近午时,明堂中因着四周没有墙壁,显得格外的亮堂。
“老奴见过小姐。”江管家俯首躬身。
“行了这些俗礼都免了罢,今儿过来可是有要事?”江兮浅淡淡地开口道。
“小姐料事如神,老奴的确有要事禀告。”江城深色微微愣怔,不过到底是经历世事打磨的老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奴才刚将和园本月的账单和份例送了过去,可却被那江张氏给打了出来。她言,小姐乃妖女,克父克兄,当被处以火刑。四老爷被雷劈就是证据,另外,她威胁小姐若是能将掌家大权自动交出,她或许会考虑绕过小姐一名。”
素衣眸色暗了暗,“当真是笑话。”
“素衣姑娘。”江城蹙眉。
“是我教导无方,江管家还有何事也都一并说了吧,不管是妖女还是仙女,本小姐相信谁世人自有公论,更何况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么?”江兮浅此刻早已经想通,既然那些人自个儿要撞到枪口上,那她也就勉为其难替天行道,收拾了他们,免得他们糟蹋别人。
江城微微颔首,“小姐说笑了,只是这和园的份例,还有江张氏让中公出钱给四老爷请大夫,还要给和园添置家私,衣衫被褥,均不能少。这,这款项太大,老奴特来请示小姐。”
“哼。心倒是不小。”江兮浅冷笑一声,“此事劳烦江管家从中周旋了,只日后和园那几位任由她们折腾着吧,本小姐倒要看看她们能折腾出朵什么花儿来。”
她们若是不折腾,她又有什么理由出手收拾他们呢。
江城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是,老奴明白。”
“小姐,你当真就这么放过他们?”素衣咬牙切齿。
“行了这般气氛做什么,本小姐何时说过要放过她们了?”江兮浅低下头端着茶杯,深吸口气。淡淡的茶香带着白色的水气在鼻尖蕴散开来,倒是让心中的郁结烦闷消散了不少。
素衣眼中划过恍然,“那小姐打算如何?”
“行了,让月十一按原计划,让她们折腾折腾几日,可别让那些小宝贝儿轻易死了。”江兮浅冷笑一声。
看着素衣离开,江兮浅竟难得地笑出了声。
“何事让姐姐这般开心?”陆希凝终于从百遍女戒中解脱了,好似个猴儿般。
“为了庆祝咱们凝儿重获自由,姐姐请你看场好戏如何?”江兮浅唇角微微扬着。
“好啊。”陆希凝顿时双眸晶亮晶亮。
不到两个时辰。
素心神色匆匆,面带忧虑。
“怎的这副表情?”江兮浅顿时有股不妙之感。
“请小姐责罚,奴婢在普宁寺并未见到普云方丈。”素心知晓自家小姐打算要普宁方丈作证,妖女之事是否属实,普云方丈可比那些骗钱的游方道士之话来得可信;可她却,却将这件事情搞砸了。
江兮浅眉头紧皱,“哦?”
“奴婢听闻,普云大师日前已经离开寺庙云游,也未留下归期。”素心抿了抿唇。
“……这。”如果是这样,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小姐,要不咱们请半日仙?”素心将自己赶路时想好的对策试探着提出来。
“此事我们想得到,她们又如何想不到。”江兮浅面色微微有些难看,“罢了,先派人与半日仙商量着,就,这样……然后……嗯,告诉他,本小姐只需他做到这两点,至于其他的,事实如何便是如何。”
素心眸中顿时晶亮晶亮的,“小姐英明。”
“行了,还不快去。”江兮浅故意嘟着嘴,故作娇嗔状。
*
这两日,在江兮浅的授意下,府中上上下下对和园那几人的所作所为权当不知。
她们也乐得做几日的睁眼瞎子。
只是普云大师云游未归,却着实让江兮浅有些担忧。虽然她让素心找了半日仙,他也应了合作,可到底能否奏效,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想想那日的晴天霹雳还真是乌龙得够呛。
“当家的,你当真找好人了?”江张氏压低了嗓音。
“为夫办事,你还不放心。”分明是江嘉金的声音,哼,只要他婆娘拿到了掌家大权,五千两银子算什么,他总有一天会翻本的,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瞧瞧,他江嘉金可不差钱。
“这人当真可靠?”江张氏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他们难逃责难。
江嘉金轻笑一声,“放心,那人本是普宁寺的俗家弟子,也算是半个佛门弟子了,他早年欠了为夫人情,定是个可靠的。”
“那就好。”江张氏点点头,每每只要想着江兮浅那个小贱蹄子竟然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她就恨不能将她给撕碎了;哼,只要过了明天,她就算不死只怕也毁了,到时候还不任由得自己拿捏。
江嘉金嘿嘿一笑,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陡然倒抽一口凉气,“嘶,那个胳膊肘竟然往外拐的小贱蹄子,还居然让我被雷劈了,老子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江张氏顿时眼眸晶亮晶亮的,“今日听说整个江府的气氛都有些压抑,到处都能听到那江兮浅是妖女的讨论,呵呵,相公,咱们的计谋可是奏效了。”
“哼,不过是个草包而已,娘,你可答应了女儿要给女儿绫罗绸缎的衣裳。”江如月拉着江张氏的手腕撒娇着。
“还有女儿的珠钗翠环。”江如丹也赶紧接过话头,生怕漏了自己的。
“女儿也想要步摇银玉。”江如娣声音柔柔弱弱可却是不甘落后。
“行,谁让你们几个是从娘肚子里钻出来冤家。”江张氏幻想着自己拿到掌家大权之后,对着江兮浅颐指气使,“你,冷着干什么,那些东西可都是中公的,赶紧还回来。”
“还有那些钗环,那些衣衫,给你可真是糟蹋了。”
“呸!汐院这么好的地方给你住可当真白瞎了,明儿起你就住到下人房去吧。”
“……”
江张氏在脑中不断地想象着自己将江兮浅训练得她让往东,她绝不敢往西的场面,不由得笑出了声。
“娘,娘,你没事吧?”
她梦然回过神来,入目却是自家女儿担忧的脸,摇摇头,“没事,娘就是太高兴了。”
“可是娘,算算教程,明日可是爷爷奶奶到的日子,你们真的确定要在明天动手?”江如月眼中划过一道精光,“您们二位想想,这若是他们到了,掌家大权花落谁家,那可就不一定了。”
江如丹虽然不及姐姐心思灵巧,却也知晓长幼有序,“就是娘,依奶奶的性子决计不会任由掌家大权旁落的,咱们何必提前动手,到时候乖乖交出掌家大权,不仅博了爷爷奶奶的好感,也能趁着今日从中公沾些便宜。”
“……”
江嘉金和江张氏同时陷入沉思。
“你,你们这两个死丫头,有这么好的主意怎么不早说啊。”江张氏狠狠一巴掌拍在江如月的脑门上。
“娘,人家不也是刚才知道的;再说谁知道您两老打得这个主意。”江如月很是委屈。
江如丹早就已经缩了回去,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当家的,您说这可该咋办啊。”江张氏一时之间也没了个主意。
江嘉金显然也有些不甘,他咬牙切齿,“大哥带着爹娘不定能走得多快,明日能不能到尚且不知。那人我已经与他定好了时间万万不能再更改的,只能赌一把了。”
“也只能如此了。”江张氏虽然心中不甘,不过也只能泄气。
江如月姊妹三人此刻都面色有些难看。
如果明日爷爷奶奶当真到了,自己的父母定是拿不到掌家大权的,到时候她们的锦缎衫裙、珠钗翠环、步摇银玉岂不是全都泡汤了?
“娘——”江如月抿着唇。
“现在叫娘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去洗洗睡了,明儿早上早点儿起床,咱们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务必将那江兮浅妖女的名声给落实了。”江张氏恶狠狠地,一句话咬牙切齿,“让你们找的小丫头可都找好了?”
江如月点点头,“娘,女儿们做事难道您还不放心吗?”
“可都安排好了?”江张氏有些不放心。
“嗯,娘放心啦,这江府上上下下的小丫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难道那江兮浅还能个个都能记住了不成,更何况那小丫头需要钱,咱们只需事成之后再这样,不久神不知鬼不觉了。”江如月眼中划过一道狠戾之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姐,这,你……你不是说事成之后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远走高飞的吗?”江如丹缩了缩脖子,她突然觉得大姐好可怕。
“傻丫头,你知道什么。”江张氏赞同地看向江如月,“这个世上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可是娘,大姐明明……”江如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江嘉金一声厉喝打断,“行了,不要再说了,都细细睡吧,为父可是与那个人约好明日午时,事成之后还得一千两酬劳的。”
江张氏顿时惊叫起来,“啊,你说什么?一千两,江嘉金他怎么不去抢啊。”
“……嘘!”江嘉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翻身紧紧地捂着江张氏的嘴,而后目光泛着冷厉,死死地瞪着她,语带不善,“你是想让整个江府都知道咱们想做什么是不是?”
江张氏这才想起来,而后紧紧地咬着下唇,在江嘉金放开她的第一时间,抬起手捂着自己的嘴,压低了嗓音,“我,我,刚才没人听见吧?”
“哼!”江嘉金低低沉沉地轻哼一声,可那语气中却带着无尽的怨气和不满,“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娘,要不是……”说着他抬起紧紧捏成拳头的手,“老子……”
江如月姊妹三人顿时六只眼睛眼神灼灼地盯着他,“爹!”
“若是明日之事有所闪失,你们全都给老子滚回老宅去。”江嘉金咬牙切齿。
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更何况他现在可还欠着千金坊五千两银子呢,那可是利滚利的,若不尽快拿到银子还了,到时候……
想到那日自己被七八个彪形大汉围堵在小巷内殴打的场景,还有那为首之人威胁自己的话语,他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明日之时只许成功,决不许失败。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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