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姐儿将将怀上孩子,章大人便开始选奶口,张罗产房的事体。奶口须得出身清白人家,身体健康,品性端正且有福多子之人。便是如此,仍旧要留着观察数月才能放进府里伺候。
不过意姐儿兴致勃勃表示她可以自己喂孩子,自己喂的孩子才和自己亲呢,奶口用来伺候孩子便是。
章大人沉默一下,其实还是很想反驳她。小姑娘这点岁数甚么也不懂,总想着万事亲力亲为,到头来还是要受苦,这件事上他决计不能纵着她。
对上她软软的眼神,章大人顿一顿,拧了眉淡道:“日常喂喂也就罢了,夜里还是给奶口喂。”意姐儿凑上来香他一口,软糯糯道哥哥最好啦。
算着日子意姐儿生产的时候约莫实在秋日里头,倒也不受罪,府里的老妈妈皆说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便是肚里的小少爷也为着自己娘亲着想呢。
意姐儿听过,也只点点头罢了。她晓得老妈妈们皆是好心说吉利话,可她并不觉得女儿就比儿子差了,听了这话心里也不多几分欢喜。
意姐儿即便诊出怀了身孕,也不敢立时告诉长公主去,她月份尚浅胎还没坐稳,说句不吉利的话,她也怕到头来叫长公主空欢喜一场。
她自己拿了笔给外祖母回了信,只说一切皆安,叫外祖母勿念。长公主这头如此,淮南王府那头也是如此,章大人懂她心思,一句也不曾多提过。
趁着月份尚浅,意姐儿日日得了空闲,便坐在茜纱窗下给孩子缝小衣裳,小袜子小鞋子。意姐儿把小鞋子托在手心里,看着又软又小的,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心里不可抑制地泛出丝丝柔意来。
这几日里,章大人空闲的时候也多,每日除却政事公文,倒是陪着意姐儿的时候多一些。
现下还在年节里头,府里的宾客仍旧挺多,不过大多数小富乡绅之家的客人,章大人不会亲自接见,管事的领了去吃茶一并回了礼儿便是。但那些人大多也没想过能见知州一面就是了,不过是挂个名头罢了。
意姐儿倒是彻底闲下来了,倒是后头一前一后来了通判和同知夫人,其中一个还是章脩颐的友人,淮南王氏一族嫡出子的妻子,她自己也出身世家。意姐儿就是为着章大人也不好推了,便摆了桌子招待。
好在两个夫人皆是知书达理的,也不闹腾,各自说说话便罢了。
意姐儿面上微笑着:真是一点也瞧不出王同知和曹通判的龃龉呢……说好的暗流涌动呢?
主要还是因着王同知的夫人李氏语速太快,而且说话时候有些不着边际,那曹家娘子一说到胭脂水粉,李氏立马能接住话题然后歪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体上头去,差不多横跨了整个青州淮南京城北方西域南漠。曹家娘子根本来不及发表见解就被她跳过了,所以她们就没有意见不合的时候。
意姐儿怀着身孕,懒散的要命,旁人说一句话她脑袋里要转个几圈才能得出结果来。好在李氏还算照顾她,说了十句话总归要问问她意见。
说道孩子的事体上,两个夫人皆来了兴致,意姐儿这个没生养过的也聚精会神的听着。
曹家娘子总算扬眉吐气一回,抖着眉毛操着青州口音得意道:“哎呀,我夹里头儿蜡几够都不省心蜡,坠大儿的蜡个都棱嫁人冽,坠小的才将将断濑,尊似抄税了一括心蜡。”
李氏笑眯眯道:“也是如此,我没有姐姐生养这样多,只一儿一女,也算是儿女双全了,再不奢求甚么的。老人皆说孩儿还是要精细着养才是,凭着我娘家和婆家的地位,也不怕孩儿没出息。”说着又文雅地端了茶浅啜一口。
曹家娘子顿时黑了脸。
她相公说的果然没错,世家子皆是吃人肉喝人血的蠹虫。王同知这般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能从个小典吏轻松混到如今地位,这李氏的孩子恐怕也能轻松比过她的孩子。再看看她相公在青州这地头扎根十几年,苦于没关系没银两,倒是同个乳臭未干的小青年平起平坐,实在叫人难以服气。
曹家娘子碍着知州夫人还端坐在她面前呢,也不敢同李氏争辩,闭了嘴默不作声在一旁喝茶。
李氏见曹娘子不理她,也不在意,抿唇对意姐儿微笑道:“夫人这头的茶点皆是我不大见过的,我自认出身世家,甚么没见过,吃了您的点心方觉这几十年都是在啃烂木头。”
意姐儿很配合地掩了嘴笑,只道王夫人真是风趣人儿,我这里的吃食也就凑合罢。一时间同李氏两个倒是开了话匣子,两人岁数又是相近的,谈论的话头也多。
等到宾主尽欢,意姐儿微笑道:“我这头旁的不多,便是吃的喝的挺多,两位皆是有孩子的,今日可带些回去给孩子们尝尝鲜。”说着命侍画拿了八宝盒各样点心皆装了一些,用绸布包了给她们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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