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姣背对着门口等了会儿,想了想上次周青彦凝聚身体所需要的时间,并没有很久,她渐渐地放心,她的身体虽然经过周青彦的改变,已经不畏寒了,可是乍然看到满屋被冰层覆盖,心理上仍旧觉得冷。
卧室的床榻底下打了四个大柜子,她抱着试探的心态想要在里面找找有没有多余的被子,里面空空荡荡,柜子里一股长久未开的木头的潮味,在最靠近床头的柜子里,余姣发现一沓相纸和笔记本。
她把柜门合上。
躺在床上,心脏跳动的频率仍旧居高不下,余姣的眼前不停回放刚才匆匆瞥见的那张照片——是她的,裁掉程禾后只剩下她的相纸。
静静待了几分钟,余姣鼓足气蹲坐在柜子旁,瞥了眼被冰层封住的房门,安心地把柜子打开,拿出里面整齐堆放的相纸,里面每一张都是她,有她单独的,还有她和程禾在一起的,甚至和其他人的照片都被他裁剪得只剩下她。
攥着相纸的手指因用力有些发白,整整齐齐叠放在一处的相纸因她手指的颤抖,散在柜子里,那些相纸上同一张人脸的笑容或者哭泣难过,即使知道相纸上的人是自己,仍旧觉得恐怖。
这还不算什么。
余姣的姿势慢慢变为跪姿,似乎柜子里潜藏着某种可怕的东西,她做好随时逃跑的举动。小的时候舅舅舅妈不舍得在她身上花半分钱,她和姐姐是捡表哥不要的书看,蓝胡子的故事至今记忆犹深,她一直认为故事的女主人公只要抑制住好奇心不打开那道门就好了,或者是把钥匙藏好千万不要沾到血……所有的设想当真正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变得毫无作用。
她的手伸向柜子深处的本子。
打开本子。
第一页的内容令她松口气。
只是周青彦用来记录心情的日记本。
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刚想把本子合上放回原处,可是理智告诉她这个本子和照片放在一起,肯定是有原因的,怎么可能是普普通通的日记本?
存着这样的心思,她把本子往后翻,蓦地停在中间的某一页上,纸面不复之前的干净无染,黑色的笔迹涂得满纸都是,有些是印在手侧染上的,有的则是无规则的涂抹,整张纸都是杂乱的黑色笔迹,感官压抑又阴暗。
后面的纸张逐渐开始出现字迹。
先是整齐的“余姣”,后来变成无规则地涂抹,满纸都是余姣两个字,偶尔出现一行辨不清字迹的话,隐约可见“痛”“死”两个字……
余姣屏住呼吸,自从看到自己的名字,自脚底升起的凉意直接攀到后脑,她整个麻得仿佛被钉在原地。
——他果然是变态。
——生前只是伪装得太好。
——不、不……
往后几页的纸张出现字迹清晰的话,连纸页都显得干净很多。
最前面的话是:
“程禾哪里来的脸做她的男朋友?他给余姣提鞋都不配!不配!分手分手分手分手分手分手!”
“我看到余姣了,她还是那么美,如果她的身边没有程禾就好了,不,谁都不配站在她的身边!”
“为什么还不分手?”
“他们竟然接吻了……程禾在我面前炫耀一晚上,我多想那个人变成我,是我跟余姣谈恋爱,是我跟余姣接吻,程禾算什么东西?”
再后面的话:
“他们都该去死!”
余姣看到这里心跳的速度已经攀上高峰,哪知道接下来竟然看到上面画着张人体解剖图,旁边是周青彦的注释——“当初应该报临床医学,不过自学也没有问题,哪里下刀是最容易的呢?胸口的位置准确度万一把握不准就会失去机会,还是脖子吧……”
恍惚间余姣记起每次和程禾外出旅游,但凡是和朋友们一起,周青彦永远都在名单里,而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此刻因为有了眼前的日记本冲击,再回忆,忽然发现他那时候哪里是厌恶的避嫌的眼神和姿态,分明是极力压制疯狂的欲,望,每次只要他出现在余姣的身边,永远都是躲在灯光最暗的角落。
像是猛兽在隐蔽处伏击猎物,更像是阴暗沟渠里觊觎美食的臭老鼠,对骨头垂涎欲滴的恶犬。
她不得不怀疑,周青彦如果没有死在雪崩,她和程禾的婚礼还可以如约举行吗?
他并不是伪装得太好,他是压抑得太久,只差一个发泄口,就会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气势。
而那个发泄口,是他的死而复生。
毫无顾忌地缠着她,把生前的那些早已经在表面下沸腾的想法全都倾灌在她的身上,余姣忍不住害怕,这次重塑身体后的他又会变成怎样可怖的样子?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房门裹着的冰层慢慢融化,变成水液消失在地板,房门打开得无声无息,周青彦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脚底板落了一路水渍,在看清蹲坐在窗边的余姣,阴郁的面庞蓦地露出甜蜜的笑容,他走几步路的功夫,浑身便恢复干爽。
余姣只感觉后背袭来一股凉风,下一刻,男人便从后搂住她,埋在她的肩窝狠狠地吸了口,笑着叹息道:“早知道就不让姣姣离开我,刚睁开眼没看到你在身边好难过啊,幸好姣姣在卧室……”
幸好?余姣不敢细想他话外的意思,如果她趁着他离开这里的话他会怎么样,可是他虽然嘴里说着温柔的话,动作却半点不温柔,双手从她的胳膊和腰侧的夹缝穿过,捏住她攥在手里的笔记本,张开口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的肩膀,立刻出现乌黑的牙印。
“——嘶。”
属狗的吗?余姣敢怒不敢言。
周青彦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露出终于被发现的兴奋和病态喜悦,他搂抱的力气越发大,仿佛余姣随时都会消失。
“姣姣……早在你高中的时候我就见过你,可能你早把我忘记,只是路口的时候打了个照面,当时没觉得什么,可是回去后,”周青彦露出羞涩的笑容,浅浅地吻着她的侧脸,再开口的时候有些磕巴:“……姣姣你别怪我,当时我真没多想,可晚上就梦到你,那是第一次我的梦里有女孩的样子。”
余姣低着头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她在高中的时候周青彦多大?那时候他都是大学生了,而男生的生理现象大都发生在初高中的阶段,他骗谁呢!
周青彦看穿她的想法,无奈解释:“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我那时候家里穷,只想着怎么才能赚更多的钱,找到更多的工作,回到家里倒头就睡,哪里有时间想别的事情。”
余姣扭了扭身子:“可以放开我再说吗?”
周青彦拒绝得很果断:“不可以。”
余姣抿着唇不说话,半晌,她才问道:“你这次醒来有发生变化吗?”
“有啊,”周青彦回答,抱着她来到床上,把她塞进被子里,随后他也躺进去,无视余姣抗拒的眼神,笑着说:“……更喜欢姣姣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