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着黑纱斗笠的护卫的簇拥下,星临来到了王帐中。
八角的大帐格局方正,中央是暗红色的地毯,地毯中央的尽头,是一张四平八稳的书案。平时,青丘王会在这里处理国事,此时此刻,却觉得宽敞得可怕。
望着父王的严肃的神情,与无名的扑克脸孔,星临默默地在王帐中央跪下。她低着头,随着时间的流动,偶尔抬起头望着王座上的父王,却始终都无法看清不发一语的父王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接到消息的月傍也从寝帐飞奔而来,在见到星临还算平安无事后,脸上的担忧便减轻了几分,并默默地走到青丘王的身边,给星临使了个眼色,星临这才懦懦地开口道:
「父王,临儿知错了。请父王责罚。」
星临确确实实地叩了个头,诚意十足地维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然而,她却久久没听见父王的回应。从没有过的不安爬上心头,让她禁不住等地微抬起头来,从覆在额上的刘海下偷偷望向父王。
月傍也感到青丘王有些不太对劲,像是思绪还随风飘在远方,于是忍不住开口唤了声:
「父王?……父王!」
听见月傍的再三呼唤,青丘王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地回过头来,同时收起了刚刚堆满脸上的严肃表情,硬是对她扯了个笑容。
「喔,傍儿,怎么了?」
月傍怔愣着,不知父王怎么会反问她怎么了。她偷偷望了还跪在台阶下胆颤心惊的星临一眼,又望了摆出慈爱姿态对他猛笑的父王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回答。
「临儿,回来了。」
青丘王像是刚刚才由月傍口中得知这消息般,立刻睁大了双眼,激动问道:
「回来了?在哪?」
一回头,发现星临正跪在台阶下,泪眼汪汪地盯着他。
星临从小就知道那个大她六岁的异姓哥哥,是父王心中的宝,现在还因为她的关係,让他缺了条胳膊,让她的内心自责不已。可是,即使是这样,父王也不能这样彻底地忽视她啊!连她在他面前跪了这么久、说了那些话,通通都视而不见,这比任何的责骂惩罚都还要令她心碎。
「父王──」
星临呜呜地哭了,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串话。「我知道你心疼万里没了手,可你不要不理我啊!大不了,我把手还他就是了……」说着,星临还将右手朝着王座伸了出来,悬在空中,随着她的抽咽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青丘王听得一头雾水,怔愣地望着星临哀号的模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月傍的反应倒是快,马上就听懂星临这话背后的意思,忙解释道:
「临儿,万里没事,他的手还在啊!」
脸上满是泪痕的星临顿时止住了哭声,眨巴地望着月傍。
「还在?」
「是啊!他不过是受了刀伤,王医已经缝合过了,上了草药,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还他……一条手。」
月傍耐心地说道,就怕星临听得不清不楚,自顾自地像外头那些平日无大事的百姓,把简单的事实过度渲染成无可救药的重大危机。
「真的?」星临问道。
「真的。」
月傍望了青丘王一眼,想让他也说说话,安慰安慰星临。青丘王心领神会,这才开口对星临道:
「是真的。如果你不信,就自己去看看他吧!」
星临听了青丘王的话,还来不及擦去眼角的泪珠,二话不说便立刻站起身来,但在转身之前,突然想起了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又懦懦地开口问道:
「那……白鹿?」
青丘王靠坐在王座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回想起至今为止的经验,闯入后宫盗取奇珍异兽的人不少,但很神奇的是,只要是被星临带走的,一隻都没有找回来。就算问她,她也只说,走了。去哪了?不知道。所以每每到最后,他也只能为了下回的顺利,再三告诫道:
「这次算你运气好,遇上了个高手,恰巧帮你砍了铁笼、放出白鹿。不过下回可没有这么好的事了,知道吗?」
星临怔愣了会儿。她想过所有父王可能会有的斥责与原谅,却万万没有想到,父王竟以为那个「高手」是巧遇的?
「临、临儿知道。下次我不会再……再麻烦任何人了。」
「什么叫不会再麻烦任何人?你该承诺的,是不再当偷儿了!」
虽然字面上是责骂的语气,但青丘王的语气里,却是充满了无奈。正所谓一物剋一物,他这个小女儿就是天生来剋他的吧!
「去吧!」
青丘王万般无奈地挥了挥手,让星临退下,思绪却仍然混乱不已。他悄悄地将视线移往身旁的月傍,望着她那精緻的侧脸,正散发着有如明月般的光辉,心头却是一阵揪痛,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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