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躲闪间,只听谌稷又质问道:“你是不是沈家人?”
卫明姝无话可说,也是这时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并不像他的哥哥谌良那般傻。
谌稷笑了笑,“你们夫妇两个人,还真是一家人,一个被窝里钻出来的。”
“我们…”
谌稷没让她继续说,眼角泛红,打断道:“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们沈家人来这里假惺惺帮我!”
卫明姝紧抿着唇瓣,不知该如何去劝。
她来这里之前确实不只是为了帮他们传信,只是出于好奇,可她刚才也确实是真心想要帮他
谌稷攥着手中的信,“我知道我们家有错,可也轮不着你们奚落,更轮不到你们沈家人来可怜。”
卫明姝听着谌稷的话,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谌稷和康王妃一样,大抵是识得是非的,可他们确实是亲手扳倒康王府的人,也是眼睁睁看着他父母葬身火海之人,沈家人怕在他眼中只是碍眼,一辈子不受待见。
可不待见她的人多了去了,她也犯不着和他争论,信既然已经送出去,也不欲再纠缠。
卫明姝叹了口气,却见谌稷忽然蹲下身,双手抱膝,不知为何哭了起来。
路过的士卒皆是驻足,已经聚了不少人,纷纷议论。
刚才的伙夫听到动静,也凑了过来,“这么多天都没见过他哭,这怎么对着沈家夫人还哭上了?”
“谁知道呢?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哭上了?”
卫明姝也有些怔愣,不欲再久留,知道自己已经惹了乱子,抬脚准备离开是非之地。
谌稷站起来,喊道:“站住,我还有话要问你?”
卫明姝顿时有些无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周围议论声更甚,一时喧闹起来。
就在这时,卫明姝却听到人群外传来一阵声音,语气不紧不慢,“怎么都聚在这里?不去做事了?”
众人听到声音,齐齐转头,开出条道来,纷纷行礼,“将军。”
卫明姝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为首之人鬓角发已经微白,一双眼炯炯有神,面色平和,并无怒意,声音已有些沧桑感,却浑厚如同罄钟,平白多了几分威严。
她曾听卫直说过,曾老将军是有名的儒将,出身贫寒,早些年从文,后宣帝乱政,乱世之年才投身从武,跟随康王夫妇平乱,因以儒治军,文武双全而得名。
这位老将举手投足间尽是读书人的气质,可见传言不假。
感觉到一束目光,卫明姝又朝着曾将军身后望去,这才注意到沈轩也跟在后头,不由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曾冼站到谌稷身边,叹了口气,叫人将他扶起来。
沈轩走到她身旁,将她往身边带了带,低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瞥到谌稷手中的信,沈轩继续说道:“不是叫你将信交给我,我去想办法给他?”
卫明姝本就理亏,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全然没了平日教训人的气焰。
她从前不是这般冲动的性子,万事都会做好准备,这一次却不知怎的,一时兴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了
说到底,该怪他将她带坏了。
她抬眼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刚商讨完事,曾将军说想要见你,我便派人去帐子里叫人,发现你并不在,找了附近巡逻之人问过才问到你去了伙房。”沈轩看了看谌稷,继续说道:“我派去的人过来禀报,说谌稷在伙房同人起了冲突,便赶紧赶过来了。”
卫明姝却是忽然觉得自己失了礼数。
她昨日进了这里,只顾着去看卫直了,按理说到了曾将军的军营,应当先去见一面的才是。
愧疚涌上心头,卫明姝主动承认道:“我的不对,知道错了”
沈轩抚了抚她的背,轻轻将她搂住,“那谌稷可有同你说什么难听话?”
卫明姝只摇头,“不算难听,你也莫同他计较”
语毕,卫明姝瞧向曾冼,只见曾冼还在同谌稷说着话,眼中带了些心疼,“你在这军营受了委屈,为什么不说呢?”
“我这些事不用您操心。”
曾冼叹了口气,注意到对面的两人,面上多了些和蔼,向卫明姝问道:“这个可就是卫兄的那颗明珠?”
卫明姝点了点头,恭敬行礼道:“昨日未去拜访将军,失了礼数,还请将军见谅。”
曾冼笑了笑,“明姝莫要莫要客气了,你父亲与我可是生死交情,虽为见过,可卫兄时常在信中和我提到你。”
说罢,曾冼有看了看身边站的谌稷,“你就像这小子一样,叫我曾伯伯就好。”
卫明姝也不再见外,笑着应了一声。
谌稷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涕,在一旁低声道:“装模作样。”
卫明姝又被呛了一口,她如今算是全看明白了,为什么从前康王府那么多子女皆养尊处优,独独将这一个儿子放在了西境历练。
就那家人的性格,谁也不肯让着谁,康王妃向来高傲,会说话的子女总是讨人欢喜些。
谌稷这副脾气,除了自己想来这里,恐怕一家人也巴不得他离开,免得在家里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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