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佑宁伏在岁偃的背上,一颗心“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答应和一个男子夜探别人别院,而且探的还是当今天子落脚的别院。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带着凉意的山风都吹不干她额间的汗水。
这份紧张传给了岁偃,他停在别院外一颗参天大树上,低声道:“李弘深身边高手如云,其中不乏已臻化境的能人。我一人无所畏惧,但是你这么紧张下去,恐怕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对不起,但是我、我控制不住。”
想了想,岁偃凭空掏出一枚成人半个拇指大的玉髓,“这是峪山凉玉,有静心宁神的功效,你带着吧。”
佑宁本想拒绝,转念一想眼下并不是客气的时候,遂一言不发地接过玉髓。
说来也神奇,玉髓一入手,一股凉意从掌心慢慢向心脏延伸过去,那道凉意如春日涓涓细雨,轻缓温和地抚平了她心中无法言说的躁动与恐惧。
心跳渐渐平复。
“我继续了?”
她点点头,紧了紧自己揽着他的手臂。
岁偃身如鬼魅,即便背着人也不受影响。他瞄准门口守卫交换巡防点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潜入文宗的房间。
房间内除了文宗轻微的鼾声,不闻他声。
把人放下来以后,他熟门熟路地往侧室拐去,往侧室歇息的太监面上一挥,后者肉眼可见地陷入了昏迷。岁偃用眼神示意她上前来,两人停在了屏风之后,床帏之外。
佑宁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他的声音:“盘坐冥想会吗?”
佑宁:“!?”
惊讶归惊讶,倒是乖乖点头,原地盘腿坐下。
“李弘深心有七窍,我操控他的梦境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恐适得其反。所以入梦之后我无法给你太多提示,你自己见机行事,机灵点,知道吗?”
“好。”
“闭眼调息。”
佑宁闭上眼,短暂的眩晕感之后,她感觉有一道光照在了眼皮上。
睁开眼,眼前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市,繁华程度远胜金州城。吆喝与叫卖声由弱转强,几息之后声如蝉鸣,直入人脑海。佑宁跨步欲踏入人群,探听一下自己身在何处。
步子刚迈开,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她没有防备,“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一身衣衫灰扑扑又破破烂烂的,衣摆下方坠着几根布条,正是害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再摊开双手看了看,手掌的大小明显缩水。
佑宁猜测,自己现在应当是一个形容狼狈的小乞丐。
这下如何是好?因为是梦里,接近文宗不算难事,可要以乞丐之身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却不是容易的事。
“能换个身份吗?乞丐要怎么办啊?”佑宁小声地道。
可惜,她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周遭的一切,包括她自己也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岁偃并不打算帮她换身份。
佑宁握了握拳,从地上爬起来。主动开口提要求已经是她鼓起全部勇气的结果了,没有得到回应她没有继续的底气。
不管后面该怎么做,首要任务是要先找到文宗。
正这般想着,佑宁突然发现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人格外显眼。
那是一个看面貌二十来岁的青年,气宇轩昂,站在来去匆匆的行人中,鹤立鸡群。
目光从他面上扫过,虽有些变化但也能辨识得出,正是文宗。
佑宁一边思索要如何不显刻意地答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混在人群中慢慢朝他靠近。
眼看着伸手便能碰到青年衣袖,他却突然提步往前。
佑宁一惊,赶忙跟上。
青年好似初见市集的富家子弟,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耳边行人的声音不知在何时由意义不明的吆喝声变为清晰的讨论之语。
梦境由岁偃编造,变化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想到这一点,佑宁分出几分心思聆听周遭的讨论。
“今年粮食收成不错,交的税量也比往年少了一成,日子啊是越过越舒心了。”
“这些都多亏了当今圣上圣明。若不是他修改税收之法,你能剩下这么多粮食?”
“不止呢,前些天新走马上任的京阳县令据说是圣上亲自提上来的……京阳的县令大人曾在徽州任职,他在徽州可是有‘活青天’之名!可见,我们这位陛下慧眼如炬,是真心实意地为天下,为百姓办实事啊。”
“我听说咱们陛下以京阳县令调任为头,要大刀阔斧修改各地官员选任之制,踢掉那些尸位裹素之人,选拔有才有志之士……明君,当真是明君啊。”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绝于耳。
佑宁突然明白自己改怎么做了。
都说梦境是一个人内心想法的映射。文宗励精图治,心中所求不过一个太平盛世。
她脚下步子变大,主动靠文宗更近。刚抬手欲拉住他时,猝不及防,文宗回了头,双眼对上她的。
“堂堂京阳城,大庆王都,天子脚下,为何还会有乞丐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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