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乘既怪她个笨蛋,关键时刻掉链子,于是,当着一桌人的面,同她含糊,“那可说不定啊,我喝醉了你也没办法。”
曲小姐好不容易装一晚上了,有人这个时刻给她抽别扭筋。她即便不能发作,也狠狠眉眼官司警告他。
旁人不在话下。缪春香却看在眼里,看到这位曲小姐虽然没什么城府,性子也简单,但两个人能互相拿捏。
自己生的孩子,缪春香太了解不过。周乘既能在这个档口落下风,除了在意跟甘愿折腰,无其他解。
破了酒戒的人。又在自己地盘,自然责无旁贷地替爷爷及父亲欢迎姑姑一家的到来。第一巡酒,周乘既一一敬过了所有的长辈及表姐,最后一杯是朝母亲。
缪春香因为生病,早不碰这些了。她以茶代酒,听到周乘既端着手里的那杯,沉吟许久,他才认真道:“妈,这些年我有不对不到的地方,请你谅解。”
一句话,说哭两个人。
缪春香能等到儿子这句低头,其中积年的辛苦好像都得到了消解。儿女都是债,父母焉有真正记仇的。
但是席上,唯一意外的就是曲开颜。
她哭得比缪春香还厉害。倒是把蒋老师吓了一跳,问开颜这是怎么了。
周乘既镇静搁下酒杯,抽纸巾给她擦了一下。安抚大家,“不要紧,她这个人就是有点感怀。爱哭鬼。”
曲开颜才要说什么的,周乘既牵她离席了。嘴里说着,失陪一下。
他带着她来到洗手间,投了个冷毛巾。要囫囵地给她擦,曲开颜坚决不肯,她自己来,再要他去帮忙拿她的包,她得补个妆。
周乘既没有多言,只执行她的话。
等曲开颜重新补好妆,他才一身冷冽的酒意问她,“想你妈了?”
“没有。”
“那哭什么?”
“你管我。”
两个人重回席上,开颜喇喇举杯同大家抱歉。哭过的人,依旧没事人地吃起菜来。
最后还是周家老爷子说笑着开篇的,“小曲倒是像极了我们在座的某个人。”
蒋老师对号入座。“有什么不好。哭就哭嘛,女人老是把情绪攒着才容易伤身体。”
“不要紧,开颜。他们不理解,我是理解的。我看有些老电影多少遍了,还是会淌眼泪的。”
说着,蒋老师用公筷给开颜搛了块盐水鹅。
开颜当真低头吃起来了,不声不响地,吃东西也没有刻意忸怩,肉咬在嘴里,像极了自家吃饭的孩子。
蒋老师笑着瞥一眼春香,春香也会意地不禁笑起来。
正式家宴,冷热菜过后,还有汤羹和甜品、点心。点心是因为晓得明芳她们过来,提前准备的蟹壳黄酥饼。
赵阿姨趁热从烤箱里端出来时,说真是凑巧了。“正好今天一屋子江南的客了。”
曲开颜转眼就笑了,说其实她自己在江南都没吃几回,因为回回要排队。一从地铁出来,回回长龙。
苏媛在国外更是恨不得家乡的狗屎都是香的。她一连吃了两个。
也是吃点心换茶的档口,曲开颜才知道蒋老师父母一方城人一方上海人,来y城工作落户的。
开颜领悟地点头也呷茶,“那么这么说,周乘既混了好几个省市的血了呀。”
蒋老师稍稍一停顿,附和道有人的江南口音,“是的呀。”
晚宴收梢,因为曲开颜不吃饭了,她便自己出去取了她带过来的东西。
巧合的是,缪春香正好也在找她。
庭院里灯火通明,披一层银月之下清冷的光辉。
缪春香依旧学不会婆婆那些世故圆融的待人巧思,只把手里一个红包递给曲开颜,说也没有别的意思,他们这里的传统,图个好彩头,“欢迎你过来。”缪主任把头前的话又说了遍。
明芳母女还在里头桌边同他们说话。
蒋老师从落地窗边也过来了,接着春香的话朝开颜道:“拿着吧。”又稍微悄声些,告诉开颜,“你的这个里头,比媛媛的多一块钱。寓意你让乖乖儿告诉你吧。”
曲开颜看着手里的这一沓厚红包有点犯难,却也没有当即推辞掉。而是顺势把她的礼物送给了她们。
鲁直的人,说话也很天窗化。说来得匆忙,实在没时间挑了。
礼物不在贵重。算是她的一点敬重心。
蒋老师从盒子里取出那把缂丝宫扇,借着家里的灯火,举得高高地,望上头的白玉兰和猫儿,真真活物一般的手艺。饶是不想市侩也得市侩地问了,“这么好的物件,我可不敢收。”
开颜笑得简单明朗,“收呀。我送任何礼物给你们,又不会有行贿的嫌疑的。”
蒋老师也跟着笑出声。“当真给我的啊。”
“嗯。这也是别人送给我的。送给您,才是真正的明珠不蒙尘。”
“你嘴这么甜,我总算知道乖乖儿为什么会那么发火了。”
“啊?”
“没什么。”蒋老师当即摇头。
再到缪主任的那块丝巾。曲开颜刚到那会儿就觉得很相衬。她直言告诉缪主任,因为听周乘既提到的母亲永远是职业的,认真的,干练的。
她才选了这一块相对素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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