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咝咝几声闷响,头顶的荧光灯倏地熄灭了。
由于百叶窗外是山一般高的废品堆,屋内光线一下子变得昏滞起来。
周姣没有在意。
之前在实验室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应该是江涟身上某种强烈的磁场,影响到了周围的电压。
她却不知道,只有在江涟情绪异常激烈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上次碰见,也是因为半年来,江涟第一次对她生出了杀意。
如果这时周姣抬一下头的话,就会发现江涟的脸庞已变得比大理石雕塑还要僵冷。
他冷漠地看着她的头顶,眼轮匝肌停止收缩,呈现出极其诡邪的非人感。
面部肌肉却每过两秒钟就会掠过一阵剧烈的痉挛,整张脸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癫狂割裂,似乎有什么正在皮肤底下狂暴蠕动。
周姣蹭得有些上头,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连忙调出网页,继续浏览。
公司深知“堵不如疏”的道理,民众在现实中过得如此压抑,必须让他们在其他地方发泄出来。
社交平台只是发泄渠道之一,除此之外还有网络黑市。
在这里,你能买到不知转了几手的盗版芯片,能买到各式各样的全息视频,大多是网络主播在巨额打赏之下做出来的奇葩行为,甚至能买到黑诊所的拟感录像——买这种录像的,穷人富人都有。
穷人是为了看有钱人被摘除芯片和高级仿生器官,富人则是为了看人像牲畜一样任人宰割。
周姣找到一个名为“专业解冻芯片”的卖家,把自己的情况发了过去。
几秒钟后,卖家弹了个“共享芯片”的请求过来。
周姣打了几个问号过去:“???”
“共享芯片”看上去跟“共享桌面”差不多,但“共享桌面”共享的是电脑桌面,“共享芯片”却是把自己的脑子共享出去。
一些追求感官刺激的人,会在网上随机找人共享芯片。据他们说,这会让他们产生一种类似于在山腰公路飙车的刺激感,仿佛有电流在脊髓中奔涌四散。
卖家这个请求,简直跟性-骚扰没什么两样。
下一秒,卖家也发了几个问号过来:“???姐姐,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芯片型号。”
卖家:“只有公司货才能搞神交,杂牌只能转账和收款。现在市场上的芯片牌子套得那么杂,不共享我怎么知道你买的是哪旮旯的玩意儿。大家都是穷光蛋,爽快一点,别像公司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的。”
周·公司娘们儿·姣:“…………”
卖家:“……”
卖家凭着多年倒卖盗版芯片的经验,硬是琢磨出了周姣省略号中的万千含义,连忙抱歉道:
“……啊,您还真用的是公司货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店比较小,没接待过几个公司老板。公司货比较复杂,得去线下解冻。您需要的话,我把线下地址发您。”
周姣:“……发我吧。”
卖家发了一串网址过来。
这串网址不知经过了多少层加密,加载的速度慢得要命,足足过了十秒钟,才勉强显示出一张具体的地图来。
只见地图上密密麻麻全是绿点,每一个绿点都是网络黑市的线下店址。
周姣第一次接触这类东西,才知道这种破解芯片的小店早已开得遍地都是,如雨后疯长的霉菌般爬满了整座屿城。
可能因为她在网上耽搁的时间太长,江涟低沉冷冽的声音突然在她脑中响起:
“共享芯片请求?”
周姣:“嗯,我信用芯片被冻结了,想找个人帮忙解……冻……”
话未说完,周姣看着左上方的“已连接”,眼皮开始一个劲儿狂跳:“……我可以问问,您为什么会在我的脑子里吗?”
江涟的声音却带着淡淡的不解,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叫你,你不理我。”
“然后,”周姣几近咬牙切齿,“你看到我的芯片是等待连接状态,就直接连进来了是吧?!”
江涟点头,仍不明白她为什么激动。
周姣眼皮重重连跳。
她芯片之所以会显示“等待连接”,是因为卖家弹过来的那个“共享芯片”请求。
虽然她拒绝了,但a检测到她身边有“认识的人”,以为她还要用这个功能,便默认为开启状态。
功能开启以后,近距离连接芯片,就不再有“同意”或“拒绝”的步骤。
一时间,周姣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没办法告诉一个怪物,不要随便连入他人的芯片,这是一种非常亲密的行为。
因为江涟肯定会问她,为什么连入他人的芯片是一种非常亲密行为。
但她也不知道啊!
直到现在,生物科技也没有明确或推广相关功能,但人类莫名其妙就是开发出来了,还取了一个十分形象的名字——神交。
周姣表情复杂,第一次感到人类的思想是多么肮脏。
在肮脏的人类面前,怪物单纯得就像是鼻子不小心沾上水珠的小狗。
周姣的精神太紧张了,一紧张她的思维就容易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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