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大开眼界,“真是……神乎其技!”
抓起玉棺牢牢握在掌中,似有暖意渗出。
他终于有了一点信心,含笑询问瑟瑟,“贤首国师当真愿意奉我为主?”
瑟瑟肃然,“是,国师心意笃诚,为见我一面,逼得道成法师提前圆寂。”
李显吓了一跳,瑟瑟沉痛地解释。
“道成法师服务两京多年,与诸位世家亲贵三代交情,死讯传出,太原寺门口车马不绝,人人瞩目,若非如此打了府监个措手不及,我还进不去呐。”
李显唏嘘感慨,“没想到华严宗如此忠勇为国……”
“日久见人心。”
“和尚再忠心,如何比得羽林与上四卫银枪横刀?”
韦氏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不用人多,一把刀砍过来,你……”
说的李显犹豫了,“也是。”
询问瑟瑟,半是商量的口气。
“这有刀无刀,有马无马,直如天上地下啊。”
第188章
瑟瑟卡了壳, 脸上的表情简直崩溃,万没想到抬出国师并佛指,连太宗都牵强附会硬挂上了, 还是没能说服爷娘,愣一瞬,勉强挣扎出声。
“国师还有个大宝贝, 叫智慧珠!谁承天命做了皇帝,那珠子便能预兆他寿数,我亲眼瞧见的, 珠子辉光璀璨,灵动游走,圣人非但无碍, 还好得很呐!”
这消息委实不错, 李显如释重负地向韦氏感慨。
“真是有惊无险。”
人皆以为他巴不得圣人早日去了,一切烦难迎刃而解,殊不知,他其实很惧怕继位自立,巴不得生生世世躲在圣人庇荫下讨生活。
韦氏拍胸脯庆幸后怕, “既然圣人无碍,更是什么也不必提了。”
瑟瑟不干了,急的拍桌子, “怎么不必提了?咱们原也不是冲圣人!”
韦氏调转方向,冲着女儿,口气总是很生硬。
“那你冲谁?你说,你到底冲谁?”
瑟瑟眉头一拧, 眼看又要嚷起来。
“你静静——”
李真真适时站起来,两手叠搭在瑟瑟肩膀上, 笑嘻嘻道。
“是我记错了么?当初太宗被洛阳王追杀,就是少林十三棍僧搭救,武功高强,和尚怎么比不上羽林啦?”
这传言大家都听过,也所以太宗对沙门格外优渥,不过少林隶属禅宗,不肯承接官寺委派,推广《大云经》,这三十年,明显被华严宗后来居上了。
“阿耶,退是没得地方退的。”
瑟瑟牵住李显的袖管,切切道。
“咱们瞧往后,一马平川,大道俨然。您猜张易之怎么想?他费尽心思大放谣言,想逼咱们着急,因为他自个儿急得没法子了。我没想掀了圣人的龙椅,实是怕张易之故技重施,又来算计咱们——”
“四娘啊四娘。”
她说一句,李显颊上肉便颤颤,听到最末,意兴阑珊地掩住面孔。
“非是我庸懦无用,你是不知道,高宗皇帝晚年何等痛苦?堂堂至尊,日夜头痛无比,漫说料理国事,单是应付吃喝拉撒,已然吃力,他是个极自尊自傲的人,不肯承认狼狈,可我见过一回,阿耶早痛得闭起眼,几欲扑倒,可阿娘还在喋喋诉说,终于阿耶松了口,道就照你说的办吧,阿娘得偿所愿,露出浅笑,阿耶却看不见,还安慰,说朕从来不曾疑心你。”
“那时我还不明白,国君没有对错,只在于政策不能朝令夕改,我只想到,深爱之伴侣也好,孺慕之子女也罢,不论是谁,能在目睹国君软弱无力后,不生出僭越之心呢?”
李显深深看着瑟瑟。
“你二哥、二姐,同样有过取我而代之的想法……”
瑟瑟听得心惊胆颤,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早就怀疑,二哥、二姐是否也有过逼宫之念,至少一定有过拔掉控鹤府的想法,可是未得颜夫人母女支持,只有另外设法,以至于到如今,她想找到他们的同路人,问问他们究竟做过什么,都无法。
他们是想保护她,可是她如今哀痛追思,竟无处寄托。
她下意识靠住韦氏,想把头枕在阿娘的颈窝,却发现自己竟比她高了。
“我当真不以为忤,那时你方成婚,没在跟前,我向他们几个都说过,这个家,只要整整齐齐,别说造圣人的反,便是造我的反,也不要紧。”
李显指着李真真,她便点头,证明确有此事。
瑟瑟啊了声,万万没想到阿耶是这样想的。
对上,他懦弱雌伏,对下,他当真做到了展臂拥怀,竭尽全力提供舞台,她心里一阵阵热流冲刷,似洪水洗涤堤岸,为二哥、二姐感到庆幸自豪,有这样的阿耶,他们有限的人生,至少做了他们想做的。
李显继续道。
“我没得头风症,自以为逃过一劫,能活长些,可这两年,真是老了老了,白日睁不开眼,晚上睡不着。不是我背后不孝顺,这回亏得没叫我进宫侍疾。我哪里还侍候得动人家?自家七病八痛,且熬不过来。”
瑟瑟耐心安慰,“阿耶放心,佛指到手,一切事情我都会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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