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正出来倒水,听到阿树和赵雄的说话声,微微一愣,苏九?
这个名字她一直死死的记在脑子里,没想到今日又在听到。
玉壶山,盛京,应该就是那人了!
妇人转身进屋,重新打量苏九,上前两步笑道,“公子是盛京人?”
苏九点头,“是!”
“那公子可认识白三金?”妇人急声问道。
苏九微微一怔,她早就将白家人忘了,这妇人远在北漠幽州,怎么会认识白三金?替她报仇的?
她目光寒澈,看着妇人坦然道,“认识!”
妇人嘴唇异常,顿时有些激动,“白三金就是被公子所杀是不是?”
白三金卧床昏迷了三个月就死了,虽然不是死在苏九手上,但的确是被苏九重伤才死,苏九也不否认,“算是我杀的,你是白家何人?”
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可算碰见恩人了!我不是白家的何人,我是他们家的仇人,白三金抢了我夫君,将我打成重伤,可恨我一介妇人,大仇不能报!在白家府外听到恩人打了白三金,算是替我报了仇了,一直记着恩人的名字,想着有一日能报答恩人,没想到老天开眼,今日让我遇到了恩人!”
苏九听了这一番始末,顿时愣在那,不曾想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长欢噗嗤一笑,道,“白三金已经死了!”
“老天开眼,那贱人终于得了报应,多谢恩人!”妇人越发的激动,向着苏九磕头。
苏九忙将她扶住,道,“不用谢我,我并不知道你和白家的恩怨,我打白三金也和你没关系!”
“我知道!”妇人拭泪道,“白三金辱我伤我,毁了我的家,我恨不得将她剥皮剔骨,可恨白家势力大,我一个无权无势的贫民百姓拿她无可奈何!不管恩人为何杀她,都是为我报了仇!”
苏九扶她起身,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也是盛京人,怎么会到了这里?”
妇人拭泪道,“我本姓王,是幽州平阳城外水磨村的人,三年前,陈林去幽州探亲,路过我们家,来家里住宿,我当时迷了心窍,看上了陈林那副皮囊,非他不嫁,不顾家人阻拦,和他一起去了盛京。不曾想恩爱还未老,陈林看中了白家的财富,甘愿受白三金那淫妇驱使,我上门去找他,被白三金打成重伤。伤好了以后,心灰意冷,才回了幽州。”
苏九了然,“那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是!”女子哭着点了点头。
砍柴的男子听到苏九和自己姐姐的话,起身走过来,讷声道,“姐、怎么回事?”
女子用袖子抹了一把泪,忙道,“文宫,快来,你还记得姐姐和你说的给姐姐报了仇的恩人吗?这位公子就是!快来拜见!”
男子意外的看着苏九,忙道,“拜见恩人!”
苏九清淡一笑,“不用客气,其实当时我打白三金另有缘故!”
“恩人不必说了!今日是天意,让我遇到恩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女子问道。
苏九当下也不再隐瞒,道,“两位既然住在这里,必然知道幽州的胡将军被外族困驼峰岭中,我此番来就是来救他的!”
姐弟两人顿时露出恍然之色,想起方才苏九问去驼峰岭的路,此时方明白。
昏暗的光线下,女子目光一闪,对着苏九笑道,“恩人稍等!”
说着拉着她弟弟进了西屋。
布帘放下,女子立刻道,“文宫,你带着他们去进驼峰岭吧!我知道,你认识一条谁也不知道的路,能直接通到那山里去!”
王文宫眉头一皱,瞥了堂屋一眼,压低声音道,“姐,那条路极其陡峭,常人根本无法行走!况且现在山下都是那也兵,那条路就算偏僻也难免被发现,到时候我岂不是有命去没命回!”
“姐姐求你了!我曾经发过誓,一定报答这位叫苏九的人,如今我来了幽州,离盛京千里竟然还能遇到,定是上天有意安排,我怎么能食言不报!”
“姐!”王文宫背过身去,不情愿的道,“我不是不帮你,可我若死了,我的老婆和孩子怎么办?现在正打仗,若出了事,谁护着你们?”
“那你告诉姐姐那条路在哪儿,我带着他们去!”
“姐,你一个妇人怎么能去驼峰岭,不行,太危险了!”
“文宫,让我去吧,这一次我若帮不了恩人,我会一辈子不安心的!”女子哀求道。
王文宫眉头紧皱,瘦削的脸上五官似揉在了一起,纠结难分,半晌,咬了咬牙,“好,我带他们进驼峰岭!”
“文宫、”女子惊愕的看着他。
“我若回不来,晨惠和卓儿便拜托姐姐帮我照顾了!”
“不,文宫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姐姐在家里等着你!”
王文宫沉着眉,不再多言,掀了布帘出去,道,“你们要去驼峰岭,我认识一条路,可以上去!”
苏九和长欢噌的都站了起来,“真的?”
王文宫点了点头,“去年我上山砍柴,下大雨被困在驼峰岭,偶然找到那条路,在东面一处断崖下,只是十分陡峭,当时我下来的时候还被摔断了腿!”
“有路就好!明日早晨就出发!”苏九
激动不已,没想到曾经和白家的恩怨还会造就今日的机遇。
突然门被打开,赵雄和阿树一起进了屋,赵雄道,“魏爷,九爷,方才我手下的兄弟过来道看到好像有大批那也的士兵向着汩汩河方向去了!”
魏覃脸色一沉,“汩汩河?难道他们想绕过幽州,去偷袭燕云关?”
苏九缓缓点头,“怪不得驼峰岭下的那也兵那么少!”
那也军在驼峰岭下等了多日寻找机会偷袭幽州,大概一直没得逞,猜到南宫恕要到了,所以才铤而走险,绕过幽州,和羌族前后夹击燕云关,燕云关一破,幽州就失去了最大的屏障。
魏覃得到的命令是保护苏九,所以此时即便心中焦急,也无可奈何,何况,万军出动也不是他们几个人能阻挡的。
苏九思忖一瞬,心中有了决策,清声道,“魏总护现在去幽州城报信,通知幽州的护军马上去拦截那也军,我带着阿树和长欢赶到那也军前面去,想办法拖延住大军。赵雄带着人暗中监视那也兵的动静,随时保持联络!”
魏覃立刻道,“不行,少夫人只有三个人,怎么能拦截大军,属下的命令是保护少夫人,不能擅自离开!”
“糊涂!”少女清喝一声,眉眼冷冽,“大敌当前,还谈什么个人安危!幽州若破,大梁腹地陷入战乱,我们都将再无宁日!”
少女年纪虽幼,但清颜沉着,浑身散发着令人
臣服的凌然之气,让人下意识的服从。
魏覃双目通红,铿声道,“那少夫人去幽州送信,我带人去拦截那也军!”
苏九摇头,“不好,我并不认识幽州守城统领,也不认识太守,他们未必信我,你去最合适!不必再说了,时间紧迫,我们立刻分头行动!”
赵雄敬慕的看着苏九,之前他还怀疑苏九一个女子如何做山匪头领,此时听了少女的决断,心悦诚服,
“苏当家大义面前让赵某佩服,愿听九爷差遣!”
苏九眸子一转,问道,“今日上山时你袭击我们的暗器是什么,可还有?”
赵雄一听,忙将身上的弹球都拿了出来,每个都有鸡蛋大小,看上去黑漆漆的。
北漠经常战乱,赵雄也当过兵,上过战场,看到火筒攻城的威力大,他非常感兴趣,自己研究出了这种暗器。
“这些都给九爷了,用力一扔就能响!”
苏九道了谢揣在怀里回头看向王文宫姐弟,“我们明日一早会回来这里,到时候劳烦两位做好准备,带着我们进驼峰岭!”
姐弟两人毕竟也是大梁人,如今面对外敌侵略,也生了几分同仇敌忾的爱国之心,闻言郑重点头,“恩人尽管去,我们在这里等着恩人!”
苏九微一点头,转身大步出了屋子,众人忙在后面跟上。
二十人兵分三路,苏九带长欢阿树沿着汩汩河一路急奔,魏覃去幽州通信,赵雄则带着手下弟兄去打探敌军的消息。
那也士兵已经出发,所以苏九几人要更快,必须赶到他们前面去。
好在几人都会武功,身轻如燕,一道道黑影如风拂山林,急速的掠过黑夜,向着三个方向而去。
苏九三人一路过去,一个时辰后终于看到那也军的部队,看上去有两万人左右,马蹄上裹了皮毛,落地无声,黑暗中似一只巨大的野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向着燕云关奔去。
三人隐在黑暗中,身若鬼魅,片刻便将那也军甩在了身后。
苏九沿着汩汩河的方向掠身而去,一路寻找可以埋伏的地方。
可是敌军有三万人,他们只有三个,万倍之差,就算埋伏,也不可能拦住那也大军。
如今只能想办法拖延,一直等到幽州的援军过来。
又行了半个时辰,前面山坳凸出,只有沿着河堤的一条窄路可以通过。
苏九眼睛一亮,阿树和长欢也停下来,看了看周围,会意点头,就是这了!
“我们怎么埋伏?”阿树问道。
这里地形虽然狭窄南行,适合伏击,但是他们只有三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住三万大军,何况就算路断了,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兵,行军没有问题。
黑暗中苏九眸子炯澈,仰头四望,目光落在路两侧的高树上,登时目光一亮。
……
那也军一路疾行,三万士兵排成长长的一列,沿路草木横飞,尘土飞扬。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骑兵,常年在沙漠上奔袭,练就了强健的体魄和骑术,夜色下眼睛如野兽般凶恶,直视着前方,发出贪婪的光芒,似马上就要将燕云关踏在他们的铁蹄之下。
突然,前面的将领敏锐的发觉有些不对,还不待指挥身后军队停下,就听耳边风声一响,有什么东西急速的掠过耳侧,击在路旁的树干上。
他方要勒马停下,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旁边的树突然炸开,随即
“轰!”
“轰!”
后面的树全部炸开,高大的树冠整个向行军的队伍砸过来,惨叫声,马鸣声顿起,中间夹杂这几个将士的高呼,
“有埋伏,后退!”
“后退!”
高大的树砸下来,人仰马翻,根本无法起身,后面的骑兵一时无法停下,马蹄被绊倒,砸在前面的人身上,顿时乱成一团。
“有埋伏、大梁兵来了!”
惨叫声中仍旧有人惊恐的呼喊。
苏九三人藏在大树上,看着下面被吓破了胆的那也军,勾唇冷笑。
那也军将领何达先冷静下来,发现并没有大梁的士兵伏击上前,让后面的骑兵把受伤的人扶起来,清点伤亡人数。
除了那也兵的哀嚎声,周围一片安静,何达越发的奇怪,明明有人埋伏在这里,此时怎么却不见大梁的士兵进攻,而且看四周的情形,也不像是埋伏着敌军。
一副将上前,问道,“何将军,路被堵了,咱们现在需要清理道路!”
那些树都是几人抱的高树,此时全部都倒下来砸在路上,将不宽的道路堵的严严实实,骑马根本没办法过去。
若要清理至少要一个时辰!
他们现在没有时间在这里耽误,而且敌情不明,谁也不知道大梁兵什么时候冲出来。
何达看了看旁边结了冰的河,指挥道,“从河面上过去!过了这一段马上上岸,不许任何人在河面上滞留!”
“是!”
副将应了声,下去传达命令,受伤的人留下,其他的上了冰面继续前进。
队伍渐渐都上了河道,冰面滑的厉害,那也兵不能像在陆地上那样骑行,走的慢且小心。
何达警惕的看着河岸两侧,让士兵拿起弓箭,为防大梁兵的埋伏,随时准备进行战斗。
正在冰面上小心行走,突然一士兵脚下一滑蹲坐在地上,屁股似被石头硌了一个,他痛呼一声,伸手将屁股下“石头”捡了起来旁旁边一扔。
只听“轰”一声巨响,正在河面上行军的那也兵再次被炸的人仰马翻,随即,其他地方的弹球被引炸,爆炸声连起,无数那也兵倒下去,惨叫声震耳欲聋,惊醒了清冷寒夜。
那也兵被这连接的爆炸声吓的心胆俱丧,不断的有马滑到,在冰面上堆积起来。
何达大惊失色,高声喊道,“起来,快起来!”
然而慌乱成一团的士兵早已听不到他的叫喊,更让人恐惧的是厚厚的冰面被炸裂,加上人马的重量,裂纹不断扩大,“咔咔”的冰裂声响似比爆炸声让人毛骨悚然。
何达也不禁变了脸色,怒吼道,“快点起来,赶快起来!”
“后退,全部退到岸上去!”
然而他的话还没吼完,只听“哗”的一声巨响,冰面终于破裂,而且快速蔓延,冰冷的河水漫上来,还在河面上的那也兵连挣扎都来不及,轰然下沉!
何达脸色大变,纵身而起,脚点一个即将下沉的那也兵,几个起落落在岸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兵马下饺子似的沉下去。
河面像是沸腾了一般,惨叫声,扑打声,呼救声,响成一片,刹那间,本平静的汩汩河变成了人间炼狱,水势汹涌,淹没了这群侵略者。
北疆的天气本就极寒,此时又是数九寒天,河里的水能将人的骨头都冻僵,士兵里本
有会水的此时被刺骨河水一泡,身体僵硬,加上其他人的挣扎撕扯,根本无法游上岸。
还有一部分士兵没来得及上河面,此时惶恐后退,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的同伴在水里挣扎下沉。
几个副将指挥其他人下马去河岸上营救,河里的人拼了命的往岸上挤,反而死的更快而已!
何达脸色铁青,身体又急又怒,隐隐发抖。
他们本是去偷袭燕云关,如今还没到便已经受了如此重创,损失惨重,士气低迷,还如何去攻城!
重要的事,他们死伤了将近一半的兵马,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是谁?
到底是什么人埋伏在这里?
何达猎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带着仇恨向着四周张望,突然他眼睛狠狠一眯,抬手指向河岸上一颗高大的胡杨树,咬牙喝道,“在那,给本将射!”
在岸上惊魂未定的那也兵闻声顿时举起弓箭,齐齐向着何达指的树上射去。
刹那间飞箭如蝗!
树上长欢道,“老大,咱们被发现了!”
苏九耸肩,几乎已经看到闪着寒光的箭尖到了眼前,伸手抓住阿树和长欢,纵身而起,
“那还不赶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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