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秋千的那只手一顿,男人眉睫极快得压了压,神色里茫然褪去,似冰面裂开的纹路漫开第一路。
手上终是用了力气,听着秋千上人儿骤然绽开轻笑,苦涩里亦真实鲜活,他抬眼深觑她翩跹背影。
碧眸里闪过明显彷徨犹疑,心念焦躁间,他手下失了定数,晃神间,只略随手挥出一掌,但听的一记惊呼,秋千一侧藤绳竟断开,而秋千上的人竟真的就似落叶般歪着身飞跌出去。
速度实在太快,即便是天下第一等的剑客也绝不能接住。
可男人却在那声惊呼起时,就本能得飞身一同朝那处跌去,天地陡转数圈,等他反应过来时,却已然抱着人滚过半片菜地,一并躺在泥水未干的地上了。
“王、王孙?”赵姝被他托在上头,急忙撑着他要起身,后腰处却被他一把揽住。
他用自己的身子作席垫,就这么任她撑着手抵在胸前,在那双惊异纯澈的圆睁杏眸里,嬴无疾瞧见了散落在菜地污泥里的星点残梅,是冬末将过时,凋零难留的命数。
少女的眼睛里,还有他自己,薄唇紧抿着,眉梢蕴愁,那一脸沉痛的模样,竟连他自个儿都看得愣住。
分明是连虎符都得了,从此后,除了效忠父君祖父的那几支旧军外,他才是秦国来日真正的主宰。
可他怎么是这幅表情?!
将来的秦王,甚至他还要走的更远,又怎么能克制不住喜怒心念。
“嬴、嬴长生?你……”
想是这么想的,可当他听到耳畔声不用伪音的疑惑唤声时,蓦然间,就好像回到了赵国西陲,他们初遇时的头一个月。
眸中哀色同麻木渐溢,透过这一声唤,他想起三年前,亦是凛冬岁月,眼前这人还梳着童儿垂髻,总是出其不意地蹲到他背后,重重拍他一下背,再嬉笑着唤他一声“阿生”。
头一个月,她还没厌了他。
无关风月,无关爱恨,在遇见她之前,嬴无疾自污糟凄厉的宫苑深处挣命似地长大,还从未见过,这世间怎么能有人通透纯澈,比西域贩来的琉璃还要光明透亮呢。
入质那夜,他原以为她是自作孽的痴儿纨绔,是命好没历过污黑,才有那等性子。可这些天,邯郸的探子来回禀,他才晓得,原来这人……早已独自走过憧憧暗巷,亦未必比他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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