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衡原君再浑噩苛待他母子兄妹,亦不至于想到用亲子做药人。他甚至记得妹妹无忧死的第三日,父君回来,亦是责罚过郑姬的。
鬼使神差地,嬴无疾收紧掌间纤腰,冷声问她:
“邯郸那妖道季越,可有……再遣人与你送药?”
这话问的实在不似他的风格,唐突又傻气。
可赵姝却一下停了起身的动作,她并不能觉出这话问的不寻常,只是瞬间红了眼眶,她略偏开些脸答道:“季国师亦算是我师父,他研制那毒亦是受王命所托,每旬的解药也极为难炼,你不是说邯郸出了变故,想是他还未及炼药……”
未说完时,她突然就被男人一下甩去了一旁,待从地上爬起时,就见人已经跨到了海棠门洞口,走的太急,采秠恰捧着个新酿要埋的小酒瓮要进来。
‘嘭’得一声酒瓮被撞的坠下碎成数瓣,采秠忙跪地要告罪,男人却未着一眼的越过他,头也不回地留了句:“在这儿等我回来。”
人走后,采秠哀嚎一声,伏去地上痛惜万分地去捞散落一地还未酿成的糯米酒:“啊啊啊,我晒了一冬的桂花啊!还有寻遍咸阳才得来的江南玉籽糯啊,就这么一坛没长毛的,呜呜,全完啦!”
赵姝拍了拍衣摆上不多的泥点,走上前象征性地安慰了采秠两句,她疑惑地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虽不明白他怎走的那般急,又为何叫她等着,可她倒能觉出,嬴无疾的心境似乎未必比现在的采秠好多少。
当赤骥高扬铁蹄停在昌明宫朝东的恢弘正门前时,成戊正巧领着人从偏门小道出来,见了自家主君,他忙遣退侍从,小跑着两步上前。
宫门前官道空阔,他未及说话,就见男人跃下马,衣摆周身俱是泥点子,劈头就朝他问:“衡原还未知有药的事吧,药在何处,若他知道了,就说未必是真药,还要遣人去验。”
成戊不明所以,却依然庆幸十足地朗然笑着禀道:“不必验了,真真是万幸,主君您说世间何来那般凑巧的事儿,今儿我但凡先入宫面圣,晚来这昌明宫一步,衡原君只怕就得没了呦!您可没见,今儿君上发作起来,那生不如死的样儿,可是太吓人喽!那粒一下去片刻就醒转了,方才臣出来时,已着医官把过脉,说是之前那乱得不成样儿的脉象尽数好了,除了有些虚症,就同常人无异……”
他后头说些什么,嬴无疾皆是未曾留神去听,俊逸面庞上瞧不出异样,只是被污泥染黑的袖摆下,那只将将要伸出索药的手掌猛然间攥紧了。
——原来他父亲掺着丹药服下的毒,竟真是从邯郸国师府流出来的。
那颗药也是真的。
如此想来,即便他还未查清,缘何父君会同赵太子服了同样的毒,也该晓得,那颗仅有的药,或许……亦是她最后的救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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