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他,顾念大局,竟一直不敢去想过此事,要让她这么一个心思纯善简单的姑娘家去邯郸作秦人傀儡。
他是要权势甚至是天下,可他永远不会忘了,自己是因何才想要这些虚妄千古的东西的。
“也不是立刻就入新河君府第。”素日介怀转瞬烟散,他长臂一展将人带到案旁对坐,眉目间经不住一派柔和却不自知,“到了邯郸,宣旨祭拜宗庙,继位受百官朝拜的是你。等那些仪节毕,你还得亲去见宗亲诸人,赵戬已是废人不必顾忌。齐后田氏么,她失了臂膀私兵,为着齐国老国君,秦人表面上还得以礼相待,只是她在朝堂上没了份量,你既说是个聪明人,也不必忧心,诸事有我陪着。”
见他对此事像是早已筹谋齐全的,赵姝也从最初的震诧里冷静下来,她想说他这简直是疯话,抬起头时,只目中闪烁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了句:“赵国真的已然没了指望,成了你秦国囊中之物了吗?”
正与她斟了杯温茶,转头瞧见那蕊花一样的失色唇畔,嬴无疾失笑,他将温茶递到她手里,挑眉不无揶揄地反问:“前半句说的对,可后半句么,就凭一次平城之战,你赵国百年基业,各地子民兵力如何,你一个就要御极的人,是真的不知,来问我一个秦人?”
半带了玩笑般他语意轻快,分明是眉目生辉的俊逸面庞,却让赵姝想起了刚入质的时候。
她最恨的就是他这副嘴脸,就好像是只会笑的大尾巴狼,鼻孔朝天好像她是个最没有的傻子,摇着尾巴奸笑,每一下都踩在她的痛点上,在践踏她原本天潢贵胄的尊严。
明明她当年救下的那个一身是伤的少年,是那般灵脆若琉璃,碧眸里带着比她还要深沉晦暗的过往,瞧着她时,瞳眸却清澈信任。
她暗暗怀念起,他俯首称臣寄人篱下的岁月。
敛下怒,她心思一转,乖顺地饮了口温茶后,仰起头用一双清泠泠的杏眸直视过去,淡然回敬:“也是,赵国千秋或是日卒,深想来同我也不相干,今岁十月初三过了,我也往十九奔了,再两年满了廿岁,说不准都成了黄土一抔。”
她心性到底不擅掩饰,本想故作凄怆无畏,说着话怒意不由漫了上来,小嘴撇着只因生相稚气,瞧着就是个金玉养成的小公子,同人随口说了句赌气的言辞。
可这并非全是少年人赌气胡诹,活不过双十,却是真的。
等她去放空盏时,便瞧见他面上再无一丝笑意。
沉默许久,嬴无疾略哑着声调轻声转开了话头:“凭你的心意,你若想留在赵宫,我会遣人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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