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秋千还是赵姝幼年先王后令人扎的,绳索是玄铁所制,四五丈长挂在一棵极粗的千年老樟下。秋千椅四面用藤编围拢,说是椅子,更像是直接将一个拦了挡条的长榻吊起,足够两三个人同时躺坐了。
此刻赵姝换了身更萱软的雅灰色常服,横着身卧躺着,将两只脚跨在围栏外头,脑袋搁在另一侧围栏,手边放着两个食盒似还有一壶酒,厚实的锦貂披风胡乱地搭在秋千榻另一头。
冬苑里栽满了各色奇花,她将两只脚稍使劲晃一晃,整个人犹如躺在凌空的孤舟里,头上树影游弋,身侧花海荼蘼。
夏冬两苑交界处,嬴无疾将脚步定在荒颓颓的夏苑,他手里提着个包了厚布的笼子。
恍惚间只觉眼前老樟秋千花海人影,在这数九寒天里,不真实得像是域外幻境,而身处其间者更只似谪仙过客,短暂飘渺的,只恐是一眨眼就要琼影玉碎,消弭无踪。
他便放重了脚步进了苑,将手上东西放了,正要去解时,秋千榻上的赵姝身子都没动一下,嗓音霜冷地直白问:“要用几日,你能让新河君也站在芈融这边?”
几名重臣里,姬显不必说,是一切唯上的。
其实即便有遗诏,楚国也还另有两位公子兵马不弱,赵穆兕不看好初入楚不久的芈融,也并不奇怪。这等事一旦站错队,轻则结怨,重则还会引来刀兵之灾。
赵姝本是无意掺合,可是戚英入局,一但有诏而失位,后果不堪设想。
她将从聿瓴处得来的情势一一分析,言罢,听一旁还没动静,才起身催道:“依你看,若秦赵两国一同去助他们,我再递信去洛邑,这王位又岂会有失?”
她的嘴开开合合,被热酒浸得殷红,天气冷,每说一句时,便有一圈圈带着香气的白雾散过来,雾腾腾后头是她隐隐现现的小脸,去了易容被冻的粉白剔透,也不晓得是在这处独饮了多久。
他上前扯过那张锦貂披风,抖开将人圈裹住:“你因何笃定秦国就一定会助他?”
秋千榻约莫半丈高,抵在他腹肋间,视线刚好齐平着,她就这么凌空歪坐着,好像去留上下皆得看他的意思。
原是想看她焦迫无措的茫然,却见赵姝点点头,毫不回避道:“你果然与芈夫人有隙,她若连自家侄儿都不助,依我看,咸阳的位子你也未必能稳坐,你还是及早回去。”
赵穆兕日日派人在朝会前念经一样将列国琐碎述报。赵姝虽然只呆坐着不开口,奈何耳朵不聋又是天生的记性好,到今日急用时,捕风捉影的仅凭直觉就一针见血地切中了秦国内痈。
一只手忽然钳在下颌两颊,嬴无疾半胁半哄地笑问:“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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