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以为这一场令人心惊胆战的旁敲侧击已经过去,谁知临走前的最后一顿午餐,葛文珺给她放了更大一声炮响。
那天是清明假最后一天,家里为了送别她,餐桌上十分丰盛。
餐毕后来年独自回房间收拾东西,在叠那件白色长裙的时候,房门响了。
她应了声“进”,紧接着便看到葛老师推开了那扇木板门。
不知为什么,来年今早起床后心里很慌,那种不安一直持续到葛文珺进来的当下。
葛老师坐在她的小床边,笑容肉眼可见地勉强:“年年今天一走就又是两个月,爸爸妈妈下次见你就是夏天了,这两个月我们多给你打点生活费,你可以买多多条小裙子穿。”
来年压下心里的慌乱,将那条纯白长裙放在吊带上方,看了母亲说“好呀”。
但她知道母亲进她房间一定不单单是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来年从没觉得自己和与相伴了二十年之久的最亲密的人在一个空间也会尴尬,在她将要出声询问的前一秒,葛文珺垂着头,而那种语气是在努力宽慰自己,让自己放松。
“那个、你之前放寒假在家里落了件东西,昨晚睡前妈妈给你塞到书包侧兜里了,回学校记得取出来。”
倘若说这会儿来年已经隐隐预感到什么了,那下一秒葛文珺的话让她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妈妈也读书,年轻时也读过一些伍尔芙,只是前阵子和你爸爸打算重新捡起读书的习惯,就从你书架拿了本《鳄鱼手记》看”,说到这里,她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网上说《蒙马特遗书》太窒息了,妈妈还没看。”
明明是温度很舒适的房间,来年方才整理衣物时都在想要不要打开空调,可是此刻听了这番话,她却浑身发冷,到极致时整个人却奇迹般冷静下来。
她松松捏着手里的裙裤,缓缓回头,脸上带着很轻的、安抚一般的微笑:“妈妈觉得怎么样?我觉得挺好读的,我很喜欢。”
葛文珺脸上的笑再挂不住了,她扯着一张脸,这几年投入到护肤里面的多少个此刻都化为泡沫,脸僵得不成样子。
来年讲完话后就转过身,继续收拾着行李箱,因为要赶下午的飞机。
少顷,她感受到身后人离开了。
又过了几分钟,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很大声的恸哭,那是那样悲的哭声,夹杂着父亲若隐若现的安慰。
葛文珺无法理解,至少她很难理解自己从小到大乖乖养着的宝贝怎么就会喜欢一个同性,她甚至不敢说出那个词。
寒假时从女儿枕头下扫到的那盒女士香烟一定不会是年年的,她当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凌晨三点抱着来年床头的玩偶呆坐,眼神一不小心掠过一沓书。被折起的书页和水笔重重画下的字词句段她看一遍就不敢再看。
于是去百度褚华茹,去看关联词条下的徐荟,每一张合照都是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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