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紫玉摇头,“孙婕妤陪太后游园去了,红绡那丫头一筹莫展正要回来,谁知就遇见了宋美人身边的翠翘,两人鬼鬼祟祟说了好一阵话。”
原来是宋思懿,连乔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不用理会,嘱咐顺安好好盯着便是,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来禀报。”
她抓起女儿的一只小手,看着她在开阔地面上艰难学步,一步,两步,走得很慢,但总归是在平安的走着。
连乔亦是如此,每一次步步为营,都是为了求得最终的安全。安全感是她最缺乏的东西,皇帝宠她却给不了她,她只能依靠自己。
第94章 危机伏
晚膳之后,小厨房照例沉寂下来,只有炉子上还咕嘟咕嘟的坐着一罐药。何云娘收拾了正要歇下,就看到一个容颜俏丽的女子轻盈步入,不禁笑道:“红绡姑娘,来端娘娘的安胎药啊?”
红绡轻轻嗯了一声,体贴说道:“婶子您先去歇息吧,这里有我看着就好。”
年纪大的人总是容易犯困,况且彼此都是处熟的,何云娘也就抱歉朝她一笑,打着呵欠准备到侧间休息。
待不见了人影,红绡才谨慎的走近铫子旁,掀开盖盅,神情却有些犹豫——她手里捏着的那包药粉,正是翠翘交给她的,只消一点点都能发挥效用,何况是这样足足一包。
背叛主子虽是不忠之事,但,无毒不丈夫,若不下点狠心如何能成功?连昭仪口蜜腹剑的哄着她,其实压根不容她接近皇帝,若这样被她耽搁下去,迟早会在宫中老死。宋美人说的不错,凡事都该有决断,至少她该为自己努力一把。
红绡咬牙片刻,还是晃晃悠悠的举起胳膊,欲将那药粉投入汤药之中。
谁知纸包还未抖开,外头便有一个人影倏然闯入,在她手肘上重重击了一下,红绡只觉胳膊一阵酸软,身不由主的,那包药粉便飘飘摇摇撒在了地上。
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蓦然响起,“红绡,本宫果然没看错你。”
红绡错愕的回过头去,就看到连乔主仆俩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紫玉面上凝若霜雪,连昭仪脸上却挂着凉凉笑意——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她心胆俱寒。
*
连乔给皇帝倒了一杯杭白菊泡的茶,方坐下问道:“陛下听完那丫头的证词,如今可算明了了?”
她的声音不带起伏,仿佛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朕总以为宋氏脾气虽骄纵了些,但绝非机心深重之人,谁想她居然狠毒至此!”楚源说的时候颇为诧异,“朕到底还是看错了人。”
连乔心道你岂止看错一个,还有些你不曾发觉罢了。她轻轻说道:“不怪陛下,连臣妾也险些被蒙蔽了过去。陛下若知道宋氏当年如何用麝香暗害胡才人,险些使其无法生育,您便知道此女心计有多阴毒。”
说罢,就将宋思懿当初利用同住契机,在炭火里暗灌麝香一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并道;“陛下若不信,大可以寻宋氏的贴身婢女翠翘入暴室质问,如今宋氏已经伏罪,想来这位翠翘姑娘也无须隐瞒了。”
楚源的眉心紧紧皱成川字,“你既然知道,何以不早些禀告与朕,反而到现在才来说呢?”
“臣妾若早些说了,陛下会信么?”连乔反问道,“当时宋美人风光正盛,连陛下都对其宠爱弥加,倘若臣妾突然发难,恐怕陛下又会以为臣妾心怀嫉妒吧?”
楚源无言以对,连乔的顾虑虽是假想,但未必没可能发生。他叹道:“阿乔,你与旁人之间,朕总是愿意相信你的。”
骗鬼!顾笙箫那件事就能看出皇帝有多么疑心,连乔可不敢冒险。她盈盈望着楚源,“正因证据不足,臣妾才不敢贸然禀报,以免辜负陛下对臣妾的信任。如今宋美人故技重施,又想加害臣妾,幸好臣妾掌握先机才免遭一难,还请陛下还臣妾一个公道。”
不待她跪下去,楚源就伸手将她拉起,“动不动就跪,你莫非忘了自己是有身子的人?”
他沉吟道:“朕自然会还你公道,只是你那丫头的话也好笑得紧,说以为那包药粉只是使人昏迷的迷药,并不曾想到会是下胎的附子。”
“宋氏那样骗她,她也就傻傻的相信了,幸好臣妾身边也只有这么一个蠢的。”连乔不屑的撇了撇嘴。
“朕知道她蠢,不过那丫头口口声声说你耽搁了她,你究竟向她许了什么谎话?”楚源的模样颇为好奇。
连乔眼波流转,咬着唇瓣望向他,“陛下真的要听么?”
她这样说,楚源岂有不来劲的,当然表示非听不可。
连乔这才轻启贝齿,声如蚊讷一般的道:“先前臣妾为将那丫头稳住,答应助其得成所愿,这便是……这便是与陛下行男女之好……”
楚源只觉瞠目结舌,“原来在你眼中,朕便是可以随意许诺的物件?”
连乔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有不少人等着爬上皇帝的龙床,那么将皇帝拱手送给她们也是一样,反正殊途同归。
当着皇帝的面连乔总不能这样大度,她巧笑着攀上楚源的脖子,“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陛下何必着恼?您若生气,倒显得气量狭小了。”
她惯用的手段是将皇帝捧得老高,皇帝即便真生了气也没法发作。伸手不打笑脸人,楚源无奈,只得在她脸颊上狠狠揪了一下,“以后再不许拿朕做这样的交易,开玩笑也不行,朕不许你将朕拱手让人。”
这意思倒好像皇帝属于她的一样——连乔懒得细究其中深意,只嬉皮笑脸的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如此就算糊弄下去了。
谋害皇嗣是大罪,会不得好死。宋思懿的冲动不仅害死了自己,也牵涉到家中亲人,连同远在云州的宋氏一脉,也难脱其罪。
生杀予夺这样简单,众妃嫔不禁栗栗自危,唯恐类似的悲剧降落到自己身上。相比之下,对于连乔反倒多了几分敬畏,虽然她完全是此事件中的受害者。
穆氏召集诸嫔妃赏花时,便旁敲侧击的说道:“宋美人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本宫望你们引以为戒,若再有胆敢谋害连昭仪极其腹中之胎的,就莫怪陛下与本宫不留情面。”
众妃齐齐下跪,“嫔妾等谨记娘娘之言。”
连乔在一边冷眼旁观,觉得穆氏此话虽然公允,却也为自己拉了不少仇恨值。罢了,至少这样一来,那些胆小鼠辈便不敢盯着她这一胎不放,除非有那胆子大到不要性命的,才会蠢蠢欲动。
又是赏菊花的好时节,孙淑妃照例捂着鼻子先行告退,孙柔语要陪伴姐姐,也径自离开。
连乔舍近求远,撇开园中那些缤纷盛开的名菊,来到西侧的偏僻角落里,静静观赏一丛暗红的美人蕉。菊花虽美,看久了便容易联想起一些不好的事物,还是得换换口味。
吴映蓉不知何时已踱了过来,轻轻说道:“姐姐先前出了那样大的事,也不着人知会我一声,万一闹出乱子可什么好?”
语气里仿佛是有些埋怨的。
“算不得什么大事,布了一个小小的局而已。”连乔笑道,“若知道的人多了,难免就走漏风声。”
“倒也是。”映蓉点头,“幸好如今宋氏已经伏诛,姐姐也可以宽心了。不过妹妹有些奇怪,听说宋美人家中凋敝,近来也颇不如前,过得十分贫窘,她那些丫头们还得靠私底下典当饰物出宫,好换取些银两,既这样寒素,她究竟是如何买通太医院的太医,还弄到那附子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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