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已止,天光欲曙,天幕铺展着灿灿朝霞,云朵簇簇,上好的颜色渲染了一片绮丽画卷。
旭日攀升,自山坳中冒出瑰丽轮廓,两岸绵延的青黛山色笼着濛濛山岚,静谧祥和的江水漾着胭脂光,冷冽清新的空气拂来淡淡的草木香。
乌发红裙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眸,仰望着苍穹,凛然杀意如潮水退去,目光所及之处风平浪静,日影把她的影子拖得长长,乌发垂荡在腰际,袖下的柔荑握着归凰笛。
灾厄消弥,晨景正好。
圣光逐渐散作斑驳光点飘落江中,随波晕碎成灿烂霞色。
启珩笑了笑,踱着步子走上前递还灵剑,与她并肩赏景。
“怎么办,谱写生死相随佳话的愿望破灭了,你该如何补偿我?”
危险解除,他语气轻松,又恢复成玩世不恭的老样子。
剑归鞘,铮然鸣响。
红衣佳人抚剑轻笑:“确实很可惜。”微微挑眉,身形转到他跟前,眸光顾盼流连,艳若桃李的面上染着浅绯色,盈满粼粼水波的眼含着促狭的笑意,贴近他耳畔私语:“不妨与我共谱一出情人私奔的好戏。”
论玩,还是她会玩。
启珩高高扬起的嘴角敛不住笑容,装模作样地作了一揖。
“小娘子盛情难却,那某便斗胆与卿卿做一回逍遥的野鸳鸯喽。”
却道,日上三竿,阳光大喇喇晒进窗内,笼着融融暖意,江上水鸟啾鸣吵成一团,楼船上的人不情不愿地睁开惺忪睡眼。
将将睡醒,他们意识朦胧,行动迟滞,强忍着一阵阵困意盥洗更衣去各司其事。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夜睡下的时候挺安稳舒适,怎么一觉睡过了头,醒来后的身体又很累很乏,四肢迟钝,感觉像干了重活,哪儿都不舒坦。
目下这个时辰,他们去当差已是晚了,再多懊悔也不管用,三三两两聚到一块儿,一唠才发现船上所有人皆如此,有人觉得蹊跷,私底下找上泓姜禀报。
泓姜未置一词,召集众人传达了二王子的令,宽宥诸人睡过头的错,又随意扯了一个谎,把这桩事勉强圆了过去,大家伙虽略疑惑,但纷纷松了口气,至少不罚他们就万事大吉。
回到房间,泓姜向枯坐不语的左相申池行下一记抚胸礼。
“都多大的人,有什么事就不能提早告知一声,半道先跑了,真是……你怎么不规劝一二呢?”
甫见他来,申池憋不住满腹牢骚,开始数落起来。
泓姜面色尴尬地立在原地,他之所以尴尬,皆因王子与王妃匆忙留下一封信,便乘着小舫‘私奔’去了。
斟酌半晌,申池终究也没能骂出脏话,独自生着闷气,下颌胡须直打颤,他已从泓姜口中得知昨夜那一场恶战,心里头更多的是后怕。
群妖环伺,一旦出了闪失,就要沦为妖物的盘中餐,非同小可。
好在二人仅受了皮外伤,未造成太大的影响,大抵正因此,才能想出来劳什子‘私奔’的戏码。
叩门声响起,泓姜如蒙大赦般快步去开门,素窈同珈蓝捧着东西入内,瞥见人高马大的泓姜挂着如释重负的憨笑,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睇见气鼓鼓的申池,她们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目带同情地瞧了瞧泓姜。
两个主子溜之大吉定然令左相生气,是以无处撒气的他瞄上了泓姜。
“想必左相已阅信笺,未免使人察觉破绽,我等将易容乔装顶替王子与王妃的身份,届时有劳左相和泓姜护卫多多配合。”
诚如启珩信上所言,等二人‘私奔’之后,立即令素窈同珈蓝易容,务必要让船上所有人相信二王子与王妃未曾离开半步。
信中讲明了二人要先行一步入泊汋城去往上京龙泉府。
一是为躲避途中防不胜防的暗杀,二是为寻求蛊毒的解药,三则是要给大王子乌奕挖陷阱。
冷静下来的申池仔细想了一想,启珩不提前告知自有他的道理,与其瞎操心,不如替他打理好船上的一应事务,莫叫旁人瞧出破绽,妨碍了他的计划。
想通之后,申池郑重地拱了拱手,“二位小娘子客气了,本相必当全力相助。”
起先他并不赞同二女易容,小女儿家万一遇到事拿不好主意,露出马脚的概率极大,直至看见信中结尾言明素窈同珈蓝身怀异术,非寻常人,他才放下心来。
素窈和珈蓝搁下捧着的瓶瓶罐罐,着手给对方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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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男色惑
日影西移, 漫天晚霞落进潋滟江水,各种大船小舫泊岸,码头上人头攒动, 络绎不绝的旅人携着行囊登岸。
男人们扛着大包货物搬运到船上,毗邻码头的市集传来摊贩的叫卖声, 煮馎饦的大锅热气氤氲, 胡饼摊子冒着袅袅白烟, 充满着浓浓烟火气。
不远处城郭的墙垣上有许多巡逻的兵士整装守备,城门前要入城的百姓排起长队。
兵士查验路引盘诘身份, 恨不能刨根问底打听清楚对方一日要如厕几次,望着队伍中的马车、牲口、货物, 有人开始担忧起能否在天黑前入城, 人群里不满的议论声渐响。
兵士手持长矛,一脸凶神恶煞, 冲着有意见的百姓厉声斥骂:“吵什么吵,懂不懂什么叫例行公务, 若有违抗者一律抓起来。”
长矛对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排队的人无一不噤若寒蝉,强忍着怒意。
泊汋城内, 在城中央最繁华地带的一座食楼之上,朱红阑干砌于露天楼顶四周, 高高的木杆支撑起厚重的氍毹合围成一顶华丽的帐子。
帐子严丝合缝,抵御了外界的冷风侵袭,里面错落有致的摆放着葳蕤花草,立了六盏错金银灯柱, 融融光影泄出灯罩, 花影绰约, 炙玉铺就的地面散出阵阵暖意,处处洋溢着温暖如春的气息。
泊汋城乃渤海国西南边境,与中原地区的气候温差极大,在这儿可谓是秋杪即初冬,北风凛冽,利如刀刃,刮得皮肤刺痛。
现今置身锦绣繁花深处,惬意地躺上罗汉榻,做一介富贵闲人才叫舒坦。
榻上的少女背靠鹅羽软枕,身搭一件天青鹤氅,手捧一盏热茶,面前凌空漂浮了一面錾刻兰草的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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