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秋日过春时,物是人未变却各自心境大改,再去到计昭明私宅时只觉恍如隔世。
冷清的院子被清扫得很干净,计昭明没过问拿着锄头找到埋酒的那棵树下一点点刨出。
一共埋了三坛,最后一坛刨出来时计昭明用手将上面的土擦去,不深不浅刀刻出的【玲】字。
“这是我娘子酿的,两年前,和我一起埋的。”
计昭明跪到树下抱紧那坛酒,从街上忍到回家,此刻见到自己亲手刻下的字终于忍无可忍大哭起来,谢辞站在一旁别开头已不忍相看。
“阿辞我悔啊,我好悔啊!”
“斯人已逝,当”节哀二字谢辞到底没能说出口,痛彻心扉之哀,原是无法节制的。
计昭明抱着酒坛背靠着树坐下,指腹不断在【玲】字上抚过:“我好恨呐我为什么要带那个舞姬来皇城?为什么啊”
“我害了她”计昭明用力捶打胸口,却怎么也遏制不住其中的痛,“是我害死了我娘子,是我害死了我未出世的孩子,我是罪人,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才对!”
“那不是你的错。”谢辞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也算不清到底是谁的错,只好坐到对方身边静静陪伴倾听诉说。
“年少时贪享乐少归家,今日醉在这边,明日又醉到那边,她总是那么温柔,连发脾气都那么温柔,我就总觉得没什么。”
计昭明捂住眼睛,泪水将掌心一遍遍润湿。
“可到如今我才知道,她有多盼着我回去如我盼她一样,每一天,每一天我都期盼着,期盼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能在我身边,可从来没有”
“她再也不会对我笑,再也不会温柔地骂我,再也不会给我酿酒,再也不会帮我补衣,再也不会和我一起想孩子要取什么名字,她再也不回来了”
满城春色如旧,故人音容渺茫,百酸搅肠摧心剖肝,唯余泪滴乡土泣填庭院。
回忆往昔愈发崩溃,计昭明越哭越大声:“我明明那么爱她,我第一次见她就想娶她,我日夜苦读,得中进士才敢求大夫人替我去求亲”
“可到她死我都没说过几次爱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我要玲儿,我要我娘子,我要她回来我不能没有她!我要我娘子回来”
“昭明兄,对不住”谢辞抬手覆到对方肩上长叹一口气,天道不测造化弄人,无从捉摸。
计昭明摇摇头,眼泪凝固在眼眶,悲哀至极却无可挽回:“人生得意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可如今丢了功名官身,妻儿也离我远去,阿辞,我好悔好恨呐”
几度欲言又止,到头来还是只剩苍白的两个字。
“节哀。”
各人有各苦,愁肠百结终了还是要各自化解。
谢辞打开一坛酒捧着倒了一口喝,辛辣烧得喉咙难受忍不住又想咳嗽。
内伤加重耗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能安生休养再想办法,他从不畏死,但现在他还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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