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许久,金甲鳄王猛然抬头,趴在床上握紧了拳头,然后道:“娘,实不相瞒,俺得罪了个狠人,这才逃了出来避难……”
“正该如此了,我家长生哪有那般本事,还救人咧。”
老太太咧嘴笑了起来,竟是多了几分憨态,多少年的风风雨雨,若是没有一颗强大的心,又怎可能长命百岁?
金甲鳄王陡然脸红,咬了咬牙,郑重道:“娘,俺以前犯了错,那狠人是个铁面无私的大公之辈,俺到他跟前,必是难逃一死……”
“若是造了大孽,就别想着将功补过。老婆子我年轻时,见多了这般事情。比如说杀人偿命,为何说是天经地义?只因苦主也就一条性命,没了性命,你便是给他金山银山,他难不成是在黄泉花销?若是认错赎罪便可,那也是苦主说了算,可这世上,又有几个苦主是憨傻呆蠢的?要不是有些难处,谁愿意宽宏大量,你说是不是?”
“是、是……”金甲鳄王连连点头,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它只恨自己怎的降生沃州,而不是神州。
若在神州,哪怕只是一小民,也是个人。
人啊!!
“娘,俺明白了!!”
金甲鳄王当下爬了起来,它脸色苍白,站起来都有些吃力,但是却道,“今日俺遇见了老娘,是俺的福分。俺自幼懵懂,是个粗野惯了的,以为仗着一身气力,天下哪里去不得,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性情之外……更有人情。娘,俺……孩儿,孩儿这便去了了这一桩恩怨,一报还一报,一报还一报啊。”
抹了一把眼泪,一代妖王竟是有了决断,它知道魏大象绝不会听它说什么改邪归正、改过自新的话,在魏大象那里,只有一死了之、一刀两断,才是知错能改。
“孩子啊!你这是要去哪里?!”
老太太见金甲鳄王站了起来,连忙道,“你都快走不动路了,就莫要再逞能,但有甚么恩怨,也要养好了伤再说啊。”
“娘,孩儿给您磕个头。”
金甲鳄王将老太太扶在床上坐下,然后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直接就地跪拜,行了大礼之后,他才跪直了身子,对老太太道,“娘,恕孩儿不孝,今生……今生便是无福在您身旁服侍了。”
说罢,他一伸手,将嘴里的一颗尖牙掰断,然后塞到了老太太的手中,紧紧地握着:“娘,这物事,切勿丢了。您一定要带着,一定带着。娘,只有您带着它,孩儿才能认得路,才能找着您。”
“老婆子我都一百岁了啊,没多少活头了。”
“娘,您一定要带着啊。孩儿不孝,这就走了。”
风乍起,星光下一道妖风飞出,不知道多少血腥味在卷动。
老太太迷迷糊糊,只当是做了梦,在床上转了个身,便是又继续睡了下去。
而此时,魏昊盯着那龙爪变化的大山神色凝重,这龙爪正在缓缓地挪动,就像是日冕的指针一样,仿佛是定时了一般。
“君子!这龙爪在挪动!只怕子时一到,就是洪水倾泻而下啊。”
“这水挡不住了,也挡不了,只能人走城破!”
魏昊无可奈何,这种天威,果然不是他现在可以抗衡的。
但是,大巢州数百万生灵,如何能短时间转移?
这一刻,魏昊恨得牙痒痒,他很想现在去通知百姓快准备好逃难,可这龙爪变化的大山,并不简单。
竟然还有杀气在弥漫,毫无疑问,如果真有人救活无数生灵,这龙爪也会再起祸端。
惊天一抓,任你多大的船儿,都是瞬间爆裂。
魏昊不敢随意离开,便是担心这个。
他只能期望燕玄辛办事得力,并且他这个新得来的左千户官位还有些威慑力。
大夏朝的司仗使,怎么地也有上奏大内的权力,只这个权力,也足够让知州等一干地方大员小心应对。
燕玄辛因跟魏昊结缘,本身又是家燕,飞入大巢州境内,并不会像普通精怪那样受到护城国运的压制。
钻入州城之后,她立刻赶往知州府,于门外敲响登闻鼓,然后亮出腰牌:“奉千牛卫司仗使世袭左千户魏昊之命,特有十万火急前来相告!知州何在,快快带路!”
门子侍卫一愣,有个还在打盹儿,嘟囔了一声:“什么魏昊?”
啪!
侍卫上去一个巴掌,当时就把门子打醒了:“那是‘赤侠秀才’,五潮县打成五潮关的英雄豪杰!上差,大老爷就在正堂,卑职这就带路!”
燕玄辛心中松了口气,立刻跟了上去,到了正堂,知州已经等候了,听到登闻鼓,又见有人通禀,便知道来头不简单。
不过还是拿捏着身份,在正堂官位上高坐。
见燕玄辛小巧玲珑一身黑衣,知州摸着胡须,多少有些看轻,便扬着下巴:“你说有十万火急?是什么事情啊。”
“大巢州外已经洪水泛滥,有人布下大阵,准备将大巢州化为一片汪洋!”
“什么?!这……这不是一片胡言吗?!外面艳阳高照,旱灾还差不多,这发了大水,岂不是解了燃眉之急?”
“你们可曾算过时辰?!”
燕玄辛盯着大堂内的官吏,“大巢州外现在是深更半夜,亥时子氏交汇,唯有大巢州内部,还是大白天。只因头顶的那个太阳,是有人用神通投影过来的,如今这时候,其实是晚上!”
“啊?!这、这……”
知州目瞪口呆,“这不是无稽之谈吗?这……”
燕玄辛高举魏昊腰牌:“千牛卫世袭左千户腰牌难道有假?‘赤侠秀才’的名声难道有假?!”
“来人,快去请巡天监的高人!不,本官亲自去——”
有些慌张的知州忙不迭离开,走的时候还点了点燕玄辛,“你最好没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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