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妱瞪着郑愈, 可是他若不想让她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就算她瞪着他,把他的脸瞪出花儿来, 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她不信他这样的人会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想什么。
她突然有些讨厌他在自己面前高深莫测的样子, 她是信任他, 可是她以前也无比信任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觉得他们虽然让嫡支带走了自己,可是他们还是最爱自己的,为了自己,那么孝顺的父亲都可以不顾年迈的祖父祖母跟着自己来京城了呢。
可现实呢?她那二叔一家都那么糟践自己侮辱自己了,可她不过是要和他们断绝了关系,她父亲就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呢。
而偏偏她还是个冷静理智清醒无比的人, 令她更悲哀的是, 她还看得很清楚,若不是二叔给她父亲下毒,她父亲定是不会肯签那亲缘断绝文书的,说不定还会要求自己退让。
她摇了摇头,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于别人眼里, 定是凉薄得很,现在在她父亲眼里, 定也是这样的。可她自小就这样,别人真心真意待她,她便也会扑心扑命的为对方考虑, 记得别人对自己的好,可若是发现原来别人是骗她,温情脉脉得利用她,她便会变得特别薄情。
明码标价还强些呢。
她父亲若是当年就告诉她实情,她八成也是一样要去嫡支,只不过这些年她就定不会让她祖父理所当然的去世,也不会让她那好二叔一家这般逍遥自在这么多年,她也定会早为自己作了打算,反正她走了,兰家也不过就是打回原形罢了。
所以,她就是因为被瞒着所以才会这般憋闷。
不过,想到这里,以己度人,面前这个人既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定是更容不得丁点的欺骗和隐瞒。
她突然更深的明白了当初她在三皇子一事上隐瞒他时他的愤怒和失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想跟他说声“抱歉”,可是说抱歉有什么用?想到太子今日跟自己说了很多遍的“抱歉”,这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最后她只能看着他道:“大人,你去卸了乔装吧,对着您这样的装扮说话,我总觉得像是我在跟别人偷情似的。”
郑愈:
“你又知道偷情是什么样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郑愈原本用理智按下去的醋意瞬间又被她搅和了上来。
兰妱今天是真受了刺激,颇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她略歪了头看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他好一阵,然后突然就凑上了前去,手拽了他的衣襟,踮了脚,抬头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他的唇角,再退后一步,道:“嗯,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像是在亲一个陌生人。”
郑愈:她得好好感谢她现在正有身孕。
他盯着她颇忍耐了一番,才道:“阿妱,今天折腾了一天,你也该累了,不要胡思乱想,先歇息一下,回头我们再说话。”说完便真的就转身去命人备水沐浴去了。
兰妱:
她刚刚招惹他,其实是很有点期待他会过来吻她的。就像是身在沙漠之中的人需要一点点水来续命,又像是可以借助身体接触来发泄一些什么,他们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一直便是在身体接触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不会这般像是裹了层层迷雾般,冷硬,又深不可测。
她想,不管怎么样,自己总要一步步试着往前走。
***
郑愈回房之时兰妱也已经让人服侍着洗漱过了,正在桌前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燕窝粥。
他坐到她身旁,她才放下匙羹转头看他,秋水般的眼睛总算是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
他唤道:“妱妱。”
兰妱就是一激灵,果然他还是在意的。他从来都是唤她“阿妱”,而不会是“妱妱”的。兰妱在心里又把太子骂了好几遍。
她认真道:“大人,十一年前江南水灾,那时太子大约是被人追杀,我看到他,觉得他不像个坏人,当时匪乱丛生,我看他像个富家公子,以为他是被人抢劫害命,所以就帮着他躲了几天,逃过了追杀,那时我只有六七岁,其实后来这件事都不太记得了,否则我不可能再见到他时会认不出他来的。”
不是一面之缘吗?竟然是帮着他躲了好几天?
这种事情听着越发就像是天定姻缘的感觉,她当时只有六七岁,两人是不可能有什么,但就是这种感觉很让人不舒服。
“若是你当初认出他来,又当如何?”郑愈问完这话就后悔了,且不等她回答自己心里就已经十分不是滋味了。
她当时的处境他再清楚不过,她已经能颤抖的跪在乾元宫孤注一掷的求自己这个陌生人了,若是她知道太子就是她曾经救过的那个人,太子不是三皇子,他若是真起了心想从兰贵妃手中要一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她定会入了东宫,成为朱成祯的女人。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简直是烧心烧肺。
兰妱听他这般问,心里咯噔一声,神色愈发认真,她在想着他的问题,该如何回答,可他却更见不得她神色如此认真的去想着朱成祯,所以根本未待她回答就伸手按住了她的胳膊,探身过去撬开了她的唇吻她。
兰妱还未理清楚该怎么答他,却不曾想他会突然这般,先前自己主动招他的时候他不理会她,现在她冷静下来想跟他认真谈的时候他又这般不过他不按常理出牌,不能以常理度之的行为她也已经习惯,她手上的匙羹已经掉到了碗里,便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柔顺的回应着他吻过去。
他本是突然起意,可她这般搂着自己回应,立时便让他沉浸了进去,这样吻着不便,便伸手小心的将她拖到了自己腿上抱着继续下去。其实先时她踮起脚轻轻贴了贴他唇角的时候他就想这般做。只不过他记得她那句话,说“像是在亲陌生人似的”,便让他不乐意。
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郑愈最初吻她的缘由早抛之脑后了,只剩下了满满的柔情,只是他的吻滑到了她的脖子上,手也已经滑下,搂住她,却听到了她娇软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道:“大人,我想,就算是当初认出他来也不会如何。那时我的家人在兰家手上,我于太子不过就那么一点点久远的恩情,他那样的人,和兰家那样的关系,我是不会去招惹他的,更何况”
他顿住,抽身出来,神色莫测地看着她,道:“更何况什么?”
兰妱看着郑愈,此时她的脸上还因着先前两人的热吻而满是绯红,眼色娇媚欲滴,但看着他的眼神却很认真。她道:“大人,您觉得当初我为什么会过来求您?”
兰妱从来都不是愚钝之人。
经过这反反复复的几次之后,她早已经隐约知道了他的心结,这个心结不解,哪怕他现在再宠爱她,对她再好,但心底都永远埋着一个隐患,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个这患就会胀大,成为两人之间不可磨灭的间隙。
郑愈皱了皱眉,他并不想提这个。
兰妱却要说,她道:“大人,当初我的情况,兰贵妃和太傅府定是要送我出去为妾的,那时厉郡王已经跟太傅府有所暗示,可是,就算去死,我也不会想入厉郡王的后院。我求大人,是因为大人后院并无一人,并且大人曾经拒绝过陛下的赐婚,说过不愿娶妻。我不知道将来如何,但当时只要大人容我入府,我便无需和他人共侍一夫,做个邀宠的妾侍去和当家主母,去和后院一堆女人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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