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受死吧!”任崝嵘一身铮亮铠甲,神色严肃,带着沉稳灵力,踏着夜色现身。
纪千秋只是一惊,已被他的红缨枪擦破了胳膊,从伤口处流出的却非血液,而是恶臭粘稠如烂泥一般的怨气。他又痛又怒,涌上心头的还有巨大的难以置信。想这几百年间,能伤他分毫的人少之又少,眼前的神官来势汹汹,实力非凡,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已连出数十招,直把他逼得无法招架。
任崝嵘神力加身,踏空前进着,长枪掀起阵阵正道烈焰,顷刻间已把纪千秋打得狼狈不堪。他稳稳握着枪杆,几次几乎正中纪千秋要害,都被他扭动起来像毒蛇一般灵活的身躯给勉强躲过。纪千秋不停发出惨厉的嚎叫,一边后退着一边弹来跳去,却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红缨枪尖的攻势,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怨力流失也越来越快。
“大人……朱大人……”郑纵白被他们打斗刮出的飓风击倒,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着,拼了命地爬向倒地不起的朱存元。当他爬到朱存元旁边时,指尖只能触到已毫无温度的尸首,他立刻便知道,跟前的躯体之中已再没有一丝灵力和生机。
人死了,尚能化鬼,可鬼死了,便再也没有机会重临三界,这注定已是最终结局。
郑纵白搂着朱存元的遗体,后悔和痛恨一齐漫上心头,令他不禁痛哭流涕,“朱大人!都怪我大意……是我害死了你!”
在他身后,任崝嵘和纪千秋仍在战得难分难舍。纪千秋看上去似是在抱头鼠窜,但从他身上渗出的怨气逐渐凝成了一团可怕的黑雾,将周围包裹起来,渐渐吞噬了任崝嵘身上闪烁着的金光。任崝嵘依然头也不回地冲进黑雾之中,长枪与树木砖墙摩擦出噌噌巨响,一时间仿佛盛夏惊雷,火光四溅,惊天动地。在模糊不清的雾中,任崝嵘敏锐地察觉到一缕为非作歹的怨气,哪怕眼前看不真切,也一枪击在纪千秋的背上,把他打翻在地,随后高举金枪,马上要给他致命一击。
“啊——!”
猝然之间,纪千秋高声惨叫,源源不绝的怨恨从他的七孔之中同时涌出,像海浪一样把一切都浇透。浩大的怨力将周遭所有物体都横扫折断,任崝嵘也险些被刮倒,只能奋力将长枪矗在地上,双手用力握紧,勉强抵抗。饶是他和这杆红缨枪有凡人永远无法称出的重量,他仍是被纪千秋散发出的庞大怨念给冲击得不住后退,枪尖在土地上划出深深的一道沟壑,百年都无法消退。
“你以为——”
砰地一声,任崝嵘被纪千秋扔过来的石碑给压倒在地,重伤吐血,红缨枪也脱手飞出。
“就凭你,也能,”
又一块碑石砸了下来,石块顿时碎成粉末,简直要把任崝嵘给活活掩埋过去。
“平息我的恨?!”
任崝嵘在石块和沙砾之中挣扎着,马上就要爬起来了,却震惊地发现自己身边围满了只剩下一身白骨的尸鬼,全部不断地往他身上攀爬,把他按倒在地。任崝嵘手足无措地将缠上来的白骨扯掉,白骨却越堆越多,令他动弹不得,甚至难以呼吸。
“你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将士,但也不过是一介武夫。我来问你,你可曾爱过?”纪千秋全身上下都在滴着怨血,长发与肌肤白得如墙灰一般,脸上带着再嘲讽不过的冷笑,一步一步地走近任崝嵘,俯视着体力逐渐消失的战神,享受着他露出的疑惑和一丝闪过的心痛神情,“大抵没有吧?你爱过谁?谁又爱过你?你不曾爱过,那你又怎么会明白,什么叫做……”
纪千秋举起手,对准了任崝嵘的天灵盖,轻声吐出,“恨。”
“我要——我要为朱大人讨回公道!”
随着一声悲愤万分的怒吼,郑纵白用长剑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蘸了血迹的符纸用力拍到地上。下一刻,数十个与他本人一模一样的郑纵白身影,如琉璃碎片之中的倒影一般,出现在他们周围。
“什么?”未等纪千秋反应过来,这数十个郑纵白齐齐大叫着一跃而起,挥舞着穿了符纸的长剑,一个接一个地朝他扑了过来。巨大的灵力投在纪千秋身上,他慌忙回身抵挡,雷霆一般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而来。
不过一瞬的空隙,任崝嵘已寻到机会翻身滚远,拾起红缨枪,再起身时,正见到纪千秋手忙脚乱地试图抵抗数不清的郑纵白分身,给了他可乘之机。任崝嵘凝神聚气,将一身神力都聚拢到手中,掌心之中骤然出现一个纯黑的小圆球。他用尽全力将长枪掷向纪千秋,听他发出一声绝望而尖利的哀鸣,见到他已被枪尖击中,倒在地上,这才大喝一声,抛出圆球。
随着一阵天崩地裂、雷电交加的巨大震荡,纪千秋的身影犹如被空气撕裂一般消失了。小圆球掉落在地,冒着黑烟。那数十个郑纵白的身影倏尔消散,只剩下郑纵白本人,满面泪痕地站在不远处。
郑纵白与任崝嵘对视一眼,皆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阁下想必便是人界的白乌鸦道长?本将乃天庭战神任崝嵘,抱歉,来迟一步。”任崝嵘走至他跟前,神情凝重。
“不错,我是白乌鸦。就在任将军赶到之前,地府的死神朱大人,他便……”郑纵白再度哽咽,几乎难以言语,“朱大人虽已成鬼,但一直心系天下,正直勇猛,是我害得他下场如此凄凉,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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