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千秋不见了。
不知为何,邓子追失去了大声呼唤的欲望。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眼前出现了纪千秋背影的幻像,他的发丝,他的那件长风衣,他消瘦高挑的身影,在邓子追的脑海中,渐渐地消失了。
刹那间,邓子追心里有个强烈的感觉:他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凳子?”一把出乎他意料的声音传来,邓子追快速扭头看去。
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街口,全副武装,手持武器,神情严肃。
纪千秋站在门口,开启空间的符纸在他的脚边,即将燃尽。他依然挂着惯常的微笑,轻轻叩响了房门。
等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门后是任崝嵘有些焦急的面容。他看见纪千秋独自一人,似乎有些疑惑:“……纪医生,其他人呢?”
纪千秋脸色不变,冷静地看着他:“子追在渡通还有事没有处理完,他担心安齐的情况,让我自己先过来。”
任崝嵘的身躯把半开的门缝完全挡住,严肃的眼神之中不乏掂量和犹豫不决,明显是在思考着目前的情况。时至今日,他对纪千秋的信任依旧摇摆不定,但一直以来都看得出邓子追对纪医生的感情,眼下邓子追缺席,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天降医师,究竟靠得住几分,又威胁到多少?
纪千秋像是看透了任崝嵘的内心活动,就这么站在门口,任由他打量,既不催促也不动弹,一点也不急。
任崝嵘还在衡量着,这时,身后传来了安齐的轻微抽气声。他的脸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转头看去。纪千秋的视线也随之投向室内,但并未开口。任崝嵘回头瞧了纪千秋一眼,终于还是侧身让他进去了,关上门后就快步越过他的身体,小跑着回到安齐身边。
安齐斜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额角渗着冷汗,见到他们二人也无法像以前一样露出笑容来。任崝嵘飞快地握住他的手,眼神没有离开过他的面颜,快速地说:“大概一个小时一次了,刚才吃了点青菜粥,家里其他东西都备好了。”
纪千秋的眼光落到了安齐的腹部上,足月的孕肚笨拙而累赘地挺在他的腰前,此时正随着安齐略有些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着,看一眼便令人觉得辛苦和疲惫。纪千秋凝视着,目光中流淌着复杂的情绪,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向安齐的小腹,感受着掌心底下有些发硬的皮肤和肌肉。还有那已准备好来到人世的生命力,透过体温传来,而正正是他已等待多时的事情。
不知道,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灵魂?以前有没有从轮回中走一遭,品过七情六欲,尝过爱恨情仇?是否有债要还,有恩要报?还是,这是一个崭新的魂魄,既不知道孟婆汤是什么滋味,也不晓得流泪是什么感觉?纪千秋苦苦寻找了这么久的东西,是不是就在这个孩子身上?
很快,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了。
“呃……”安齐有些痛苦的喘息声,把纪千秋的思绪拉了回来。纪千秋不露痕迹地将手挪开,低头查看着安齐的身体,“还没有破羊水,不疼的时候可以多活动活动。现在只能先观察着,进展可能视情况改变很大。”他沉思片刻,抬起头来,对安齐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但是现在一切正常,不用担心。”
不知是因为听了他安抚的话语,还是因为疼痛消停,安齐稍微撑起身体,也对他回以十分勉强的笑:“谢谢你,纪医生,如果不是有你在,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觉得累了,也可以趁能休息的时候多休息一下,一旦产程加快,就没那么多时间了。”纪千秋直起身来,从随身带着的行李包中取出不少用具,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把安齐和任崝嵘都看得有些心惊肉跳,“那从现在开始,我就留在这边,以防万一你们——”
手机的震动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任崝嵘低头去看,屏幕上赫然写着来电人“邓子追”。室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古怪起来,这个电话是任崝嵘与白乌鸦们约定好的紧急联系方式,如非重要大事,一般不会使用。任崝嵘瞥了一眼纪千秋,见他的表情似乎僵硬了些许,但没有异常举动,便还是接听了。
“喂,邓老板?对,他在这里。”任崝嵘面露不解,犹豫不决地应着话,“……这样吗?好,我跟他说,就这样。”
任崝嵘挂断电话,谨慎地看着纪千秋:“邓老板让你回去一趟,他那边有事情需要你。”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