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的金泰阐爆了粗口,反而让侯霖安定下心。兔急咬人,狗急方跳墙。
亭安王踱步下了台阶,猛然起势,一剑挑起,直刺侯霖后背。早有警觉的侯霖跳前一步,手中长剑背负而架,微微躬下身后翻起便是一脚,亭安王没有偷袭不成的恼怒,反倒哈哈大笑,收回剑锋,举剑的手砸向侯霖脚腕,两人均是借势迅速拉开一个举臂抬剑达不到的距离。
“王爷若是想做擒贼先擒王的壮举那可就想多了,八万朝廷兵马可不是贼,我也不是如王爷这般的贼王。”
侯霖扭动脚踝,轻笑说道,心里却颇为惊讶。亭安王哪是什么游山玩水吟诗作赋的闲散王爷,剑招凌厉果断,分明是军伍战剑,可不是一般佩剑只为显著身份而高屋建瓴的花架子。
“侯霖,你若敢杀这宴中一人,本王就有了杀你的理由,不要说你城中尚有八万兵马,要知道平沙城大大小小十几处城门筑墙上可都悬的是我大汉旗帜!可与本王姓氏同根相连!”
言罢亭安王收剑入鞘,抬手一摆耳畔两鬓杂乱散发,坐了下来自顾自倒酒也不知笑些什么道:“晾你也不敢。”
云向鸢习惯性的伸出舌头舔舐嘴唇,逾越国法军规如他,也不敢在亲王面前造次。不论天水云家如何开枝散叶,终归是在大汉的高屋之下,抽个金家嫡系子弟能如何?可要在一名皇室亲王面前……
他狠淬出一口痰,吐在身下金泰衍的衣摆上,心闷烦躁,要不是顾忌自己的姓氏,恨不得龙刀枪一个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个干干净净的就真清静了。
比起其他人算是在大风大浪里漂泊半生的鲜郡守见形势缓和,这才敢出口轻声劝道:“侯将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先坐下慢慢谈。”
侯霖瞅了一眼在城门口迎风洗尘时在如何做作也不敛去趾高气昂的鲜郡守这时才如一个没了棱角的圆石,嗤笑道:“要是鲜郡守知道城中刚刚运送出去的百车粮草被我派人去拦下,可还乐意与我共酌一杯?”
鲜郡守啊了一声,脑子没有转过来。
啪!
“侯霖你真是胆大包天!运往前线的军粮也敢派兵私扣,莫非真当天水郡中无人能治你罪?”
才冷静下来的梅忍怀巴掌拍的通红,震的食案上的一尊漂浮绿叶的清水鱼塘洒落一地,他手里随便抓起酒樽,甩向侯霖。
侯霖头一撇,从没离开手心的长剑将酒樽挑开,强压住怒火道:“梅刺史难道就不知我来此是为何?侯霖麾下的八万将士难道就不是凉州兵马,为何这么多日从没郡粮供应?还是说刺史大人觉得西陲兵卒吃土就能饱腹?”
梅忍怀指向已经将庭院里里外外围了三层的甲士道:“天大笑话!他们可当自己是大汉兵卒,凉州将士?难道府邸外的牌匾上那几个大字看不见么?”
面对剑戟森严,身上的凛冽杀伐气息远比天水郡兵要浓厚太多的西陲兵马,梅忍怀毫不畏惧。看到本该作为今日最大弃子的梅忍怀此时出来插上一杠,自知今日恐怕要草草收场的亭安王招呼身后颤颤栗栗的婢女上前添酒,手里把玩饕鬄兽口吞天状的红漆酒樽笑颜灿烂。
“天水郡兵战力如何,梅刺史心中难道还称不清几斤几两?过了几天安闲日子真当二十万叛军都是插在田间惊鸟走兽的草人了?不出十日,武威郡必有动作,已经得到陇右郡粮草军械的叛军如虎添翼,是能被打残到不满五万的天水郡兵能拦下来的?”
梅忍怀颓然坐下,身为一方刺史却无力如向天长嘶的蝼蚁,何其苦哉。
侯霖仍是不收剑,语气同样冷峻又道:“知道各位心高气傲,到了这时也不愿放下架子和我好好谈,所以侯霖才派兵去拦截粮车,不过粮食我不白收,五万郡兵梅刺史大可就韬光养晦留在天水境上好保诸位衣食无忧,侯霖不日起程征讨叛军!”
亭安王抬眼大喜,梅忍怀抬头冷视。
同时异口同声问道:“当真?”
“君子无戏言!”
本该今日土崩瓦解反目成仇的一王一刺史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眼,同时点头。
侯霖这才收剑回鞘,看了一眼目如毒蛇吐信凝视自己的金泰阐,还有人心惶惶的陪席权贵。洒然一笑道:“这饭嘛,恐怕各位没心思吃了,更巴不得我早点滚蛋,侯霖告辞!”
云向鸢欲言又止,被千胥伸手一拉衣角,摇了摇头。
侯霖与他侧身而过,轻声道:“回去再说。”
甲士散去。
城北的几道路口早被闻风前来看热闹的城民围了个水泄不通,看见一排骑兵踏着步伐从朱墙侧道上驶来,皆做鸟兽散。在他们眼里西陲的兵和从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并没区别,都是生食人肉渴饮人血的主儿,惹不起,更怕躲闪不及。
等到五千兵甲散去,侯霖才牵马慢慢走出靑檐绿瓦红墙的城北群府。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