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向鸢早就忍耐不住,见到四下无人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侯霖后脑勺上,骂道:“你小子是不是脑子让驴踢了!既然有亭安王谋逆的证据,又有金家书信,为何不一鼓作势拿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下次别说有这么好的机会,怕是连面都不会在见!”
侯霖也不恼,边揉边解释道:“金家是凉州士卒领袖,我向快刀斩乱麻只会让局势更加混淆难断。亭安王?哥哥、这是皇室贵胄,我当初杀了一个凉州别驾王阐就差点没被整死,要是真当场格杀了这个王爷,后果……”
侯霖苦笑一声,耸了耸肩。
云向鸢还是怒其不争,埋怨道:“这就算了?”
“亭安王和金家是跳到明面上的,有了把柄就如抓住蛇的七寸。更何况他们活着比死了可有用得多,若我今日真杀了亭安王和去金家满门抄斩,剩下的凉州权贵就算对我没有敌意也会硬生生被逼到对立面去,他们活着才能制衡。至于金家和亭安王究竟这些年藏了多少兵马,在多也多不出八万吧?收拾完了叛军,腾出手在清理掉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云向鸢小声嘀咕道:“你都任其逃走,还抓你娘的七寸,算了算了!知道你小子心眼多,自己琢磨去吧,老子不管!”
侯霖赔笑一声,算是给云向鸢折下个面子。转而一敛笑容对身后默声跟随的千胥道:“谢狄春和李义回来后知会我一声,去城南的莺街找我。”
千胥自然不敢如云向鸢这样和侯霖说话,抱拳称喏。
云向鸢露出个淫贱笑容,搂着侯霖脖子道:“怎么?还对那清香楼的头牌念念不忘?”
侯霖回想起那翩若惊鸿的妙曼身段,和再回平沙城时的巧笑嫣然,推开云向鸢的手道:“她长袖花舞挺好看的,不是么?”
云向鸢笑的更贱,将染血龙刀枪挂在马鞍后说:“不穿衣服跳岂不是更好看?”
侯霖懒得和他抬杠,看到身后侍从都被千胥带走,从衣襟中掏出一袋零碎银块道:“走一个?”
云向鸢翻身上马,一挥鞭绳快哉如风:“走一个!”
……
司州长安皇家猎场。
长安七十二道城门上都更换了旗帜,飘扬了几百年的赤色汉字旗尽皆换成无字无画的青墨色大幡。偶有百姓驻足其下,抬头惶惶然。
猎场内,一切如常。
不见满地断骸残尸,不见行猎营帐,林丛间时不时的传出几声野兽嗥鸣。
猎场的破败土地庙前,古树矮山。离近了才能瞧见透过林荫的淡紫色壁瓦,泛着幽暗光泽,如山石无二。
这座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古殿中,无人踏足,知道这惊天秘密的历代刘家天子最多也就在殿外跪下自己那万金身躯的膝盖。
自然也就不得知殿中是如何光景了。
无烛殿中,一方池塘里闪着熠熠光彩,无光自亮,称之为仙迹也不为过。
与大汉国境如出一辙的池塘中百花齐艳,肉眼清晰可见的神华柔光随着无风自动的花卉而弥漫整座大殿,借着这微弱光亮,能辨别出四道如磐石屹立的人影。
池塘西方,和凉州七郡疆土相同的一角无水,只有抓起一把能顺着指缝流划的细粒黄沙里,绽放出几十朵花瓣粉嫩的红须铁梅,摇曳当中。
铁梅之下,西蜀益州之地,翠竹幽绿,直而挺立,竹叶摇摆间挥散出的绿色光芒忽明忽暗,邪魅极致。
益州以东,被光滑摩挲的鹅卵石筑做一道边墙的帝都司州,九朵牡丹却显萎靡不振,花瓣尽落,黯淡无光,远不如广文年间那花开富贵,雍容独放的气质。
“汉室江山气数已衰,重返九天之期指日可数!”
一声如雷霆惊炸的人声回荡殿内,久而不散。
四道身影中最为魁梧的一具,走到池塘前,借着这些并非人间凡品的花卉神华,露出一张惨白如鬼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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